風之紀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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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 不等於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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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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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Icon_minitime1周一 11月 26, 2012 12:32 pm

「起来跟我打架,好不好……」他的声音轻柔,像风一样低语。
只有在她睡着时,他才敢出现在她身边,
因为,她不记得他了,就算醒来,也对他很客气。
现在的他,心完整了,爱情却仍残缺着,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可她全忘了,
所以,他也不在乎了。
从前,他只夺取人类的记忆,现在,恶魔改拿灵魂,
他晓得这个改变,总有一天会让自己毁灭,
因此,他总离她很远,生怕自己的魔力会迷惑她,
让她交出真心,让她因为爱他而痛苦,
但他从不知道,
距离,并不能影响爱情产生的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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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Icon_minitime1周一 11月 26, 2012 12:33 pm

第11章

經過了兩個寒暑,又是炙熱的夏天。

蟬鳴聲回繞在樹林,茂盛的樹木遮擋了些許驕陽。

一雙踩著高跟鞋的小腳走在小徑上,身形修長婀娜,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長褲,身側背著一個大包包。

“怎麼還是這麼熱啊....”女子伸手探進包包裏撈呀撈,撈出髮夾,把頭髮束成高高的馬尾。

“呼...呼....呼”

她一邊走著,一邊氣喘吁吁,哀歎自己的體力大不如前。

北上工作才兩年,體力就不行了,整個是少年廢柴啊!

嘟嚕嘟嚕--刺耳的鈴聲響起,被曬得頭昏眼花的她,雙眼無神的掏出手機接聽。

“你好,我是白知葉。”就算累,還是憑本能接電話,客氣、精神奕奕,業務嘛。

“白小姐,您好,很冒昧打擾您,我是承佑的總經理,聽說你離開冠德,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來承佑重新開始?約個時間我們當面談談--”

知葉原本的平靜,在聽見待了兩年的公司名號後,抓狂了!

“煩死了!”她連話也不回,將手機隨手一扔。

手機呈抛物線落入前方的小溪,驚擾小小魚蝦,發出“咚”的一聲落水聲。

“啊--”她懊惱的低叫。“我是笨蛋啊,手機也要錢耶!”後悔的脫下高跟鞋,腳上還穿著絲襪,她就這樣直接涉水進入小溪中,把泡水的手機撿起來。

望著陪伴她兩年,一同南征北討,記錄客戶,同事們私人電話的手機,這兩年....她過著沒有手機在身邊就會焦慮的日子,像打仗一樣。

“算了。”她懊悔兩秒鐘,馬上就振作起來。“這樣最好!我看誰還會來煩我!”賭氣的口吻。

褲子和絲襪都濕了,上岸後,知葉索性把絲襪脫了,褲子卷起,赤腳走在小徑上,腳下泥土柔軟冰涼,讓她聯想到小時候,她也是這樣打著赤腳,不過是潛望鏡猴子似的在林間、小溪間跑來跑去,標準的野丫頭一枚。

就這麼悠閒的走在老家小徑上,遙想著童年,遠離城市的喧囂繁華。

小徑的另一端,隱隱出現個人影,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知葉困惑地眨了眨眼,覺得那人有些熟悉。

而這樣的感覺那中年人也有,於是兩人在擦肩而過那一刻,同時回頭。

“你是....”中年男人眯起了眼。

“你是....”她偏頭細想。

“啊--”最後,他們同時指著對方的臉大叫。

“張叔!”她露出驚喜的笑容。

“知葉!”中年男人則是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你是知葉?哇咧!我還想哪個小姐來我們村子裏咧,還打赤腳...哈哈,原來是你這個野小孩,裝什麼裝啊?你不適合走淑女路線啦!”瘋狂恥笑。

“呵呵呵呵。”知葉只能乾笑。她只是一時不察,毀了形象而已嘛!在北部她可是...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好久沒看到你了,怎麼會回來?大家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張叔神情帶著小心翼翼。“身體還好嗎?”

這小丫頭算是小鎮居民看著長大的,自然明白她和奶奶的祖孫情深,大家都以為她怕觸景傷情,不會再回來了。

尤其兩年前....

知葉展露笑容,燦爛親切得讓人感受到她的誠摯。

“休假,回來住一陣子。”

“是這樣啊....那,有什麼需要的,別客氣,街坊鄰居都會幫著你的。”張叔是聰明人,也沒刻意提起,揮揮手,走人了。

她笑著目送長輩離去,但人走遠後,她燦爛親切的笑容立時轉為自嘲。

“才兩年就有職業病,我啊,真是沒救了。”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她都能面帶笑容的面對客戶,這正是她能在業界闖出一番好成績的無敵法寶。

提振精神,她繼續往前走,記憶中能往“家”的路,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嘶--”忽地,她痛叫一聲,踏上柏油路,立刻被地面的熱度燙得吱吱叫,只得把腳收回來,在路旁跳來跳去。

哀嚎完,她才把高跟鞋放在地上,套著往前走,經過小鎮上那座教堂改建的豪宅時,不由自主的往大門瞥了一眼,隨即匆匆走過。

只是才剛經過,就聽見豪宅的鐵門打開的聲音,一輛紅色跑車疾駛而出,拐彎往她的反方向加速而去。

“沒公德心。”因高速卷起的漫天風沙,讓知葉皺起眉頭,咳了兩聲。

繼續往前走,走過長長的柏油路,拐過街口的便利商店,一直到底,最後她來到一扇緊閉的藍色木門前。

藍色木門未因風吹日曬而斑駁,前院也沒有荒無,看來有人定期來打掃...是老鄰居吧?

那些長輩們,一直守著這裏,等她回來嗎?

推開木門,她走進前院,拿出鑰匙打開緊閉的大門。

客廳所有的傢俱都被防塵布覆蓋,地板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她踩著高跟鞋走進,掀起一塊白布。

“咳咳咳....”她猛咳不止,揮舞小手,阻隔髒空氣。

叩叩兩聲,物品落地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走近一看,是一個相框。

相框中的,是十五歲的她,以及身體仍健康的奶奶,兩人親密的手勾著手,一同對著鏡頭笑。

“奶奶...”她伸手撫去上頭的灰塵,對著照片中的親人喃喃自語。“我知道,對自己好一點,為自己設想,現在除了自己,還有誰會為我著想呢?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她笑著,對著照片中的奶奶說話,像是心愛的親人仍在世。

“我知道、我知道,家裏要打掃乾淨,女孩子要愛乾淨...奶奶,我回來了。”

環視兩年未回來的“家”,滿屋子儘是灰塵,自從奶奶過世後,她就不敢再回來....可是已經兩年了,也該是釋懷的時候。

“打掃、打掃!”把相框放在櫃子上醒目的地方,她掀起所有防塵布,開始打掃。

金色的發,如上好的金絲,在豔陽下更為璀璨。

女人塗著豔紅蔻丹的十指,愛不釋手地流連其間,最終捧起金髮主人俊美無儔的臉,歎息一聲,情難自禁地親吻那抿緊的薄唇。

只是那男人無論被如何試探、誘惑,皆不為所動,最後甚至粗魯的把女人推開,趕她走。“你該出去了。”

“討厭鬼!”嬌滴滴地抱怨著,女人明明被嫌惡的推開,卻沒有生氣,乖巧聽話的披著床單下床,離開前還對裸身躺在床上的男人拋一記媚眼。“那我在餐廳等你一起吃早餐噢。”

男人僅只是挑了挑眉。

女人立刻改口:“啊,錯了錯了,是午餐。”欲語還休地睞了他一眼,匆匆離開。

待女人走後,面無表情的男人才任憑情緒湧上。自厭、唾棄....他眉頭緊皺,咬著下唇苦苦壓抑。

為什麼這麼冷?

儘管抱了一個女人,激烈的肢體交纏一次一次,他仍感受不到溫暖。

裸身下床,他用力將窗戶推開,任憑陽光灑在身上,他應該覺得熱,覺得燙,卻依然只有漫無止境的寒冷。

“主子....”古羅欲言又止地看著再度裸奔的主子,頭痛的想著究竟該怎麼改掉主子這環毛病。“小鎮民風淳樸,要是有人這時候往上抬頭一看,恐怕...”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恐怕會嚇得心臟病發啊!

貝雷特惱怒的回頭:“少囉唆。”一個彈指,赤裸的身軀立刻覆上一件黑色長袍,再一個彈指,人消失不見。

古羅太瞭解主子的脾氣,他又躲起來自怨自艾了。這兩年來總是這樣,帶女人回來做什麼呢?

只是一次次痛苦而已。

“可惜,覺悟得太晚了。”輕拍手兩下,淩亂的床單立刻平整無痕,房間裏流連的濃郁香水味也不復見。

他這才轉身離開主子的臥房,下樓準備早午餐。

面憑空消失的貝雷特回復惡魔原形後,躲過自己的空間,隨手一抓便是一個暗雷,咆哮亂砸,頓時火光四處亂飛。

房子震了兩下,在廚房準備食物的古羅不禁皺眉。

“咦?咦?地震?”穿著睡袍的美女嬌聲驚呼,小手抓著桌子,花容失色。

“已經停了。”主子正在發洩,身為忠僕,當然得好好安撫嬌客,古羅快速立起一個結界。“要不要來點新鮮柳橙汁?”他面無表情、客套地詢問。

“RAY說我可以挑一個房間住下來。”美女端坐在餐桌前,挺胸抬下巴,驕傲得不得了的模樣。

古羅睞了她一眼,躬身道:“除了閣樓,其他房間小姐都可以使用。”這一個能讓主子忍多久?

這時樓上又傳來轟隆巨響,像是撞倒了什麼傢俱之類,發出好大的“呯”聲。

“...主子有起床氣。”古羅面不改色的對客人解釋,何只是起床氣而已,這兩年,主子的脾氣有越來越糟的情形。

抬頭望去,他布的結界裂了個小洞。他越來越難招架主子勃發的怒意了,唉,這可怎辦才好啊?

“起床氣?遇到我就沒氣了啦!”美女自信地道,簡單用完早午餐,逕自挑房間去了。

古羅見外人不在,立刻使用魔法,把廚房整理得清潔溜溜,半個小時後,一個黑色的時空裂縫出現在餐廳,黑髮黑眼的貝雷特氣勢洶洶地踏出,在他雙腳離開的那一瞬間,裂縫消失,黑髮也由發根處轉金,黑色瞳孔在眨眼間轉為深藍。

他的身上仍套著那件絲質長袍,貴氣中憑添了一股邪魅。

“飯呢?”

“來了來了。”古羅歎息再歎息,將留下來的豐盛食物擺滿一整桌,接著站到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侍奉千年的惡魔主人。

是什麼時候他開始變了?他最討厭人類,最討厭被召喚,但現在卻常常把人類帶回來--更正一下,女人。

主子...一夕之間染上了惡魔的環習慣--女人、性、欲望。

兩年裏,看著主子帶不同的女人回來,再把她們一個個趕走,他實在忍不住要說--

“主子,我要加薪。”人類真的很麻煩,難搞死了!“每次你帶女人回來,我就很忙。”連施展法術都要小心翼翼,不能使用瞬間移轉,麻煩得要命。

貝雷特橫他一眼,“不是叫你找人來幫忙?”

“怪誰呢?”古羅帶著控訴的眼回瞪。

他找了許多女傭,負責照料主子帶回來的女人“們”,結果沒照顧到,反而爭風吃醋起來,成天吵吵鬧鬧的。

最後,他只好改找男傭,可是--

“你連男的都不放過啊!”都怪主子魔性太強,好好一個大男人,被主子迷得死去活來,像什麼話啊!

“好了。”貝雷特要他閉嘴,不要再說了。

兩年前,他擁有了完整的心,一瞬間,他懂了何謂心痛,何謂懊悔。

胸腔裏那顆跳動的心,溫暖,暖得讓他感到四肢寒冷,渴望被擁抱,渴望有人來給他的身體溫暖。

更渴望愛。

但他是惡魔,生來便會追尋陰暗、毀滅,也被那些負面的惡追尋,所以那些受他吸引而來的人,不論男女,皆帶著貪婪、欲望、自私。

他貪戀短暫的肌膚相親,所以事後,他總是自厭,暴躁的想毀了所有的一切,最好....連自己都毀了。

他太聰明、狡猾,沒有人能毀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吞吃人類的靈魂,而他不是沒有這麼做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都已經心情惡劣了,古羅還在他傷口撒鹽,再捅一刀。

“我不是叫你閉嘴嗎?”他微微動怒,餐桌上的刀叉飛了起來。

古羅立刻閉嘴,摸摸鼻子轉身離開餐廳。

主子的魔力衝破禁制,又擁有完整的心,力量比以前更強大了,聰明的還是少招惹他比較好。

瞪著隨從的背影好半晌,貝雷特才開始攻擊桌上的食物洩憤,將它們全數掃進肚子裏,平撫他的怒氣。

這時,一股若有似無的暗香飄到他鼻尖,他為此擰起眉毛,俊顏垮了下來。

美人哼著輕快的曲調自側門走進,看見在餐桌前用餐的他時,嬌聲驚呼。

“RAY,我喜歡你隔壁的房間。”她整個人撲倒在他背上,雙臂親密地摟著他的頸子。“那,我就住下來嘍。”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貝雷特臉色陰沉,猛力握著她的手,將她拖到眼前來。

這粗魯的舉止讓美女嚇了一跳,錯愕佈滿精緻的小臉,被男人奉承慣了,哪受得了這種對待?

她登時俏臉一凝。“你--”所有的脾氣,在看見眼前男人陰沉的神情後,又消失殆盡。

貝雷特握緊她的手腕,銳利的眼瞪著她,緊鎖住她耳畔那嬌弱的白色波斯菊。

他站起身,壓抑勃發的殺意,用盡全身力氣,伸出手,取下她別在耳上的小花。

“你摘的?”將那朵小花放在指尖把玩,他怒極反笑。

他的笑容會迷惑心神,女人頓時忘了手正被人扣著,微笑回答:“花看起來好可愛,我的房間想用它們來裝飾...唔?”才說到一半,手立刻被人放開,狠狠的推到一旁。

她錯愕的瞪大眼。

“出去。”貝雷特冷冷地斥道:“給我滾出去!”

不久前才纏綿糾纏,不過是摘了一朵小花就讓他翻臉不認人,她被當成什麼啊?

“你這是什麼態度?!”美女雙手叉腰,一副跟他杠上的表情。

但貝雷特眼中壓根沒有她的存在,只是專注的注視著掌中的小花,舉步往側門走,大掌觸及門扉那一瞬間,他又回頭,對著翩然出現的古羅下令。

“反車庫那輛紅色跑車給她,叫她滾。”

追出來的美女聞言,更火大了。“你用一輛車就想打發我?!”

貝雷特懶懶回眸,“你不要?”

她聲音一窒,不回答。

貝雷特冷笑一聲,他比她更清楚,她之所以親近他的原因,錢、權、利,這女人的靈魂污穢不堪--他也只能,被這樣的靈魂追逐。

女人氣憤難當的拿著古羅遞上的車鑰匙離開,開車的速度極快,想必是恨死他了。

但貝雷特一點也不在乎,推開側門,走進他的花園。

花園內開滿了不用膝蓋高度的波斯菊花海,粉白紫紅,搖曳生姿。

他帶著那朵被攀折的小花,跪在土上,親手挖掘好小洞,重新將那朵花種下。

失了根的花兒似有生命般,迅速長出了根,柔軟的花瓣似有若無地湊近他的掌心。

他是如此珍視著自己親手栽種的這一片花海。先前那一片囂張怒放、他以來不及消化的惡念所栽的惡之花,全被一個擁有堅定意志的女孩,連根拔起,曝曬在太陽下,洗滌淨化了。

那個女孩,是他漫長生命中最初、也是唯一的良善--胸中那顆完整、溫熱的心,是她給的...

他吞噬了她的記憶,得到她滿腔的愛和憐惜,多得令他心痛,苦不堪言,因此,他將滿溢出來的愛和憐,他成這一片花海。

它們嬌弱,易損,需要用心看顧,就如同人類情感中的“愛”,儘管脆弱得不堪一擊,但是生命力卻很強韌。

貝雷特神情溫柔的微笑著,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世上無雙的寶貝,指尖輕輕滑過花瓣。

“我知道沒有人能為我帶來溫暖。”溫柔的笑意注入了一絲悲傷懊悔,他低低的向花兒傾訴,“她們都...不是她。”

他首見的良善,初見的快樂...不會再回來了。

古羅打發完主子帶回來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人,回到屋子順著側門而去,就看見主子又在對著花海懊悔。

長長地歎了口氣,他關上了側門,為主子留點顏面,掩去那一片令人心生嚮往,卻又無端覺得哀傷的愛之花田。

  第十二章
  
  在老鄰居的幫助下,知葉順利的將她與奶奶的家打掃乾淨,也受到老鄰居們的熱烈歡迎,一連數天都在不同人家吃飯,這就是鄉下人的熱情。
  
  回家第七天,她到市區一趟,買了新的手機,一開機,立刻傳來無數短信和未接來電,看得她頭暈眼花。
  
  她一邊走回家,一邊研究新買的手機,一通未顯示的來電把她給嚇到了。
  
  “你好,我是白知葉”。
  
  “小葉,我要你回來幫我”。
  
  熟悉的生音,卻高高在上的語氣,知葉以為自己會生氣,但現在只覺得好笑。
  
  聽聲音就知道,是與她一同進入公司的同事,那時她們同樣是菜鳥業務,被業績追著跑,被上司盯,但兩人一直是共患難的好夥伴,儘管在工作上她們是競爭對手,但對彼此都是信賴的。
  
  只是她追了半年的大客戶,好不容易細節都談妥了,只差簽約而已,她便可以為公司爭取到龐大的利潤,而且她可以因此升上主任,經理也承諾讓她帶一個Team,這女人卻偷走了她的企劃書和客戶,簽下那份合約,拿到她原本應該要坐的位置。
  
  血汗她流的,但成果是別人享,她直到被最信任的同事出賣,才明白兩年來的患難情誼,都是騙人的。
  
  原來她的“夥伴”,不只一次背著她說她壞話、扯她後腿,她還以為被敵對公司搶走客戶,是因為她不夠努力,搞了半天,是自己人通風報信……。
  
  “在業界競爭很激烈,小葉,不趁年輕拼一點不行。”
  
  或許她很單純,很學容易相信別人,但不代表她就是笨蛋。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沒有要跟你爭的意思。”聽出對方故做鎮定的語氣,她就明白了,那個位置她坐得不安穩。
  
  可不是嗎?帶一個團隊扛數百萬的業績,這樣的壓力有誰能撐得住?加上,她所待的公司以嚴格聞名。
  
  誰能為公司賺錢,誰就能升官,但升上去了要能坐得穩又不容易,所以上位者手下都要有猛將——如她白知葉。
  
  “我還想休息一段時間,想一想未來要怎麼走。小文,你自己加油。”就算知曉一切了,她仍說不出難聽話,畢竟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她沒有辦法那麼殘忍。
  
  淡淡的說完,知葉結束通話,再度關上手機。
  
  “回到奶奶家就不想那些事情了!”她提振精神,把那些紛紛擾擾拋在腦後,散步回家。
  
  行經鎮公所時,公告欄上孤伶伶的征人啟事,吸引了她的注意。
  
  “征,幫傭一名,無經驗可,待遇優,短期可。”
  
  這小鎮人口外流得嚴重,年輕人都到外地工作了,留在這裏的多半是中老年人,家中就有做不完的工作,哪可能去分神應徵幫傭呢?
  
  “好可憐,只有一張征人啟示,嗯……無經驗可啊……”知葉思索起來。
  
  一個人可以懶散多久?對她來說,七天是極限了,過去兩年像陀螺的忙個不停,現在停下來反而不習慣。
  
  “我真是……勞碌命!”
  
  她唉聲吧氣,撕下那張征人啟示,決定去面試看看。
  
  “沒當過女傭,不知道會不會很辛苦?不過休假又有錢賺,好像還不錯……”她絕對不會跟錢過不去,就算現在不缺錢,她還是很愛白花花的鈔票。
  
  先回家準備好履歷表,她穿戴整齊後便前往面試地點——教堂豪宅。
  
  還記得得小時候這裏住了個外國神父,常常發一些糖果什麼的給附近小朋友,但後來神父回國了,留下了無人接管的教學,就被買下的人改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知道裏面被改成什麼模樣。”一半是好奇,一半是為了打發漫長的待業時間,知葉決定來這棟神秘的豪宅一探究竟。
  
  在大門口觀望了好一陣子,沒有看見門鈴這種東西,她不免氣餒,但想到奶奶還在世時,曾長期幫豪宅送新鮮的有機蔬菜,總是從後門進去的,她又燃起一點希望,繞到後門,結果一推門就開了。
  
  “哇咧,還真的沒鎖耶!這樣怎麼可以啊?還好我們村子裏人都很好,不然一定會有小偷!”碎碎念的走進門,她數落個沒完。
  
  “哈羅,有人在嗎?”她朝空蕩蕩的屋子裏頭喊。“有人在嗎?”
  
  “哪位?”低沉的男性嗓音冒出聲來,一名身穿筆挺西服的中年男人跟著走出,他五官深遂,頭髮和眼珠都是淺淺的灰色,一眼就看得出是外國人。
  
  “你好。”知葉看見人,立刻把腰挺直,帶著微笑面對來人。“我看見鎮公所的公佈欄,看你們在征幫傭,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請到人了?”
  
  古羅覺得這聲音真是耳熟的要命,定眼細看,這個頭髮層次分明,穿著簡單白襯衫、黑長褲,腳上套著高跟鞋的女人……是誰啊?
  
  再努力想了會兒,那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可愛的嘴角,不就是……知葉?!
  
  他震驚的瞪大眼,差一點跳起來現出狼人原形,好在他冷靜,把持住了。
  
  “你錄取了。”
  
  “因為上頭沒有聯絡電話,所以我……等等,你說什麼?!”知葉後知後覺的疑問。她剛剛……是不是聽見他說她錄取了?
  
  結果還是把持不住,太遜了。古羅暗自懊惱,表面上卻很鎮定。
  
  “我說你錄取了,白小姐。”
  
  “啊?”這回她是真正的大驚嚇。“你怎麼知道我姓白?!”
  
  嘖!冷靜,古羅,你要冷靜。
  
  “我……聽你奶奶提過你,也從你奶奶那裏看過你的照片,嗯……照片和本人,有點差距。”他明目張膽的說謊。
  
  “你還記得奶奶,請問你是?”知葉笑問,清澈的雙眼直視著眼前莫名友善的中年男子。
  
  她不記得他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主子拿走她關於惡魔的記憶,當然也包括惡魔身邊的人……“我是總管古羅。”掩飾好心底的落寞,他提起精神回答。
  
  “你好,古先生。”她客氣、客套地點了點頭。“關於工作我有一些問題,假期是……”
  
  “周休二日,夠不夠?”他直接開口。“如果你需要,我們可以提供食宿,房間有冷氣,工作時間彈性、自由。”
  
  “啊,這麼好?”知葉不免訝異,她還沒開口就開出福利,完全不用討價還價。“那薪水是?”
  
  “八萬,你覺得如何?”古羅直覺比照兩年前,她未失去記憶前的薪資。
  
  “八萬?!”她嚇得眼都瞪突了。
  
  剛出社會做業務的薪水,底薪加獎金也不過兩萬五,這工作一開口就給八萬是怎樣?!
  
  “太少了嗎?那十萬?”古羅不知太過優渥的條件會嚇到人,只是想盡辦法要把她留下來,於是拼命提高薪水。“還是十二萬?錢的事好商量。”態度急切得想將她直接扣留。
  
  知葉頭皮發麻的看著正經嚴肅的男人,笑容都快要僵掉了。
  
  “月薪八萬、包食宿、周休二日……我想,我不適合這份工作。”聽起來就有問題,還是不要好了。
  
  “等一等!”古羅急切地攔住也,看她一臉防備不信任,急中生智的一改表情。“我知道我太急切了……”
  
  “哎呀,先生,你怎麼了?”知葉見對方疲憊的撫著額頭,身體搖搖晃晃,立刻把人扶到餐桌旁邊坐下。“你還好吧?”
  
  “因為我急需一名幫手……”他死命握緊她的手,說什麼都不放。“為我分攤一些工作,礙于主人的身份必須隱瞞,整棟房子一直是我一個人打理,我太想要個幫手,但一直都沒有中意的人選,可我聽過你,白小姐,你是素玲女士的孫女,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就算有問題,還是要把她留下來!“求求你,幫幫我……”
  
  因為她是奶奶的孫女,所以,她被信賴重視……知葉不覺卸下心防。
  
  “整棟房子,都是你一個人打掃噢……”環視現在所處的廚房,一塵不染得像是雜誌中的樣品屋,連地板都光鑒可人,一個人要把這棟房子裏裏外外都弄得這麼乾淨,還真是辛苦,也難層這位總管會露出疲態了。“可是,我沒有經驗,可能會做不好……”
  
  “沒關係,隨便掃一掃就好了。”他想盡辦法把她拐進來,哪是要她打掃?
  
  “我要你做的工作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她的回答讓古羅笑了。“你這問法,就表示你答應這份工作了?太好了,我希望你搬進來!”
  
  灰色的眼睛閃過一抹詭異的綠光,興奮的古羅差點又露出狼尾巴。
  
  “平時擦擦地、掃掃院子,儘量保持屋子的清潔,做不完沒關係,主要是……主子的女伴有些需求,我一個大男人,不可能面面俱到。”
  
  “好,我知道了,古羅總管,我會幫你的。”知葉一口應允。
  
  古羅輕扯嘴角,露出如釋重負的笑,他內心卻笑得猙獰異常。
  
  他讓知葉去“照顧”主子帶回來的女人,哈哈哈哈,真想看主子發現時的臉會有多難看,哎呀呀,真是期待啊。
  
  “主人偶爾會出門,應該過幾天就回來了,在主子回來之前,知葉,你先習慣一下環境,明天搬過來,如何?”
  
  “不需要提供住宿,我住很近的。”關於這一點,她就沒有答應了。
  
  對此古羅的內心顯得五味雜陳。知葉變了,雖然仍是那個善良、堅定的小女生,但經過兩年的社會歷練,也有了防備之心。
  
  這樣……算是好事吧?
  
  “好吧,那接下來的日子,就麻煩你了。”
  
  雖然我沒經驗,但我會努力的,古羅總管。“她信誓旦旦的保證,沒發現古羅嘴邊的笑容有多古怪和不懷好意。只是摩拳擦掌的等著迎接新挑戰。
  
  銀藍色的車緩緩駛進敞天的雕花鐵門,停在保留教堂原形的大門前。
  
  一隻踩著白色高跟鞋的勻稱小腿跨出副架駛座,輕巧地關上門。
  
  “Ray,你怎麼住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啊?”身材嬌小、五官精緻,身材更是火辣的女郎,穿著繞頸式無肩小洋裝,風一吹來,裙擺飄飄,大腿若隱若現。“教堂?你信教啊?”
  
  淡淡地睨了女伴一眼,貝雷特無視她的嬌聲埋怨。
  
  “不喜歡?你可以離開。”冷冷淡淡的一句話。“真是可惜。”他火熱的視線緊盯著女人的臉,放肆打量起對方的身形,那兇猛侵略的視線,像是要將人就地吞吃入腹。
  
  收回目光,貝雷特邪邪地勾起薄薄的唇,輕笑了一下,隨即轉移視線,轉身進入屋子裏。
  
  若即若離,冷熱交替的態度,讓人不禁心旌意動的猜想,留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等一等,Ray,等我一下嘛。”儘管被氣得牙癢癢的,但女人仍控制不住自己,乖乖被牽著鼻子走。
  
  “主子,您回來了。”古羅面無表情地眯了他身後的女人一眼,神情未變,僅有眼神閃了閃。
  
  好戲來了!
  
  人類或許不會發現他的異樣,但可逃不過惡魔的眼皮底下。
  
  “你……”貝雷特危險地眯起眼。“哼”。
  
  不需要明言指出,他也感覺得到,屋子裏多了個人類。
  
  “前幾天主子不在找來的幫手。”古羅像是懂讀心術一樣,直接回答。“累了吧?先休息如何?我為小姐準備房間?”
  
  貝雷特又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又找了個人類來當幫手,最好保證不會洩露出半點不該外露的訊息!這只狼人近來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向他要求加薪?!
  
  “我們上樓。”他回頭對那名嬌小美麗的女人說,誘惑的意味很明顯。
  
  女人立即興奮得全身顫抖,眼中迸出火熱的貪婪愛欲,與她清純的閨秀模樣完全不符。
  
  兩個人手牽手上樓,古羅若有所思地看著主子背景,想著當主子知道知葉就在這裏時,會不會嚇到軟掉?
  
  “噗——”想到最後,他噴笑出聲。
  
  “咦?總管,你怎麼笑成這樣?”知葉才剛撿完後院的落葉,踏過屋子裏就看見嚴謹的總管笑得很壞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嗎?”
  
  “主子回來,說了一個笑話。”他隨口亂講,“忙完了,累嗎?”
  
  “還好。還有什麼事情要做的嗎?”知葉也覺得很奇怪,打掃這麼大的屋子,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累。甚至非常習慣,難道她有當女傭的天份?
  
  “嗯……”搔著下巴,古羅看了看她,再想想樓上那只惡魔專中有了一個破壞主子好事的計謀。“你做得很好,知葉,主子回來了,我得準備一些食物,主子一餓起來脾氣就會很差,所以得麻煩你整理一下花園。”他指著那扇被列為禁區的側門。“除除草、澆澆水,應該就可以了。”
  
  “噢,好。”知葉不疑有他的推開側門走出去。
  
  只是一開門,她立刻被眼前的波斯菊花海給震懾住。
  
  “我的天……現在是夏天耶!怎麼會有波斯菊啊?”一股吸引力讓她走進花田,小心翼翼不踩到腳邊的花,她蹲在花田中央,對著花兒傻笑,然後動作輕柔的拔起田中多餘、不該存在的小小雜草。
  
  二樓主臥室,貝雷特正邪笑著動手剝除女人的衣物,突然全身一僵。
  
  他的花田,有人!
  
  “是誰?誰敢?!”
  
  他臉色瞬間大變,佈滿山雨欲來的氣勢,憤怒咆哮,說來就來的壞脾氣嚇壞了嬌客。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臥室,衣衫淩亂不整,踩著沉重的腳步走向廚房。
  
  而古羅早在感應到主子憤怒的那一刻,便瞬間移轉到安全的地方避難。
  
  “該死!”貝雷特咆哮連連。要不是現在屋子裏有個人類,他已經變化為惡魔原形,對染指他花田的人類噴火了!
  
  一腳踹開側門,遠遠的,就看見花田中蹲了一個人,正在對他的花動手。
  
  貝雷特完全暴走!“你是誰?誰准你動我花園裏的花?”他氣勢洶洶走向發地人,將對方一把拉起,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對方的手腕。
  
  “啊啊啊啊!知葉被嚇得跳起來,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她尖叫不休。
  
  “痛,好痛……放手!“眼淚瞬間飆出來,掛在眼眶要掉不掉,看起來可憐極了。
  
  “很痛耶!“
  
  聽見熟悉的哀叫,貝雷特登時僵在原地。那種叫法,他只知道一個人……
  
  承受不住那擒握的力道,知葉握在手裏的青綠色雜草落下,露出掌心猙獰的疤痕,見狀,貝雷特的心又是一震!
  
  他不會錯認他的匕首造成的傷口,像是被燒燙的物品劃過,猙獰的橫躺在掌心,破壞了她的智慧線、生命線、感情線,讓他成了一個沒有掌紋的人。
  
  是她……
  
  “你……你……你……”他壓根不敢相信,瞪著眼前的女人,遲遲說不出一句話。
  
  她在這裏,站在他面前,眼眶含淚,望著他。
  
  “很痛耶!你要不要放手啊!”知葉痛得脾氣都上來了。“沒禮貌!”她最怕痛了,稍微碰一下就吱吱叫,何況是這種像要捏碎她手腕的痛法。
  
  貝雷特趕緊鬆手,語氣壓抑地開口,“Sorry。”
  
  這一句抱歉,包含的太多。
  
  Sorry,讓你傷心。
  
  Sorry,拿走你的記憶。
  
  Sorry,我……太笨了,不曉得我想要的,其實早就得到。
  
  “你是誰?”皺眉揉著瘀血的手腕,知葉防備地詢問。
  
  他又弄傷她了。
  
  “你又是誰?”可他不能認她,不能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說上一千萬遍的Sorry,必須裝做不認識,以一個屋主的語氣質問。“在我花田裏做什麼?我說過不准別人動我的花田!”
  
  知葉高漲的不滿,在聽見對方是這裏的老闆後,立刻消散。
  
  “呃,古羅總管不在嗎?”她馬上換了一張臉。“老闆,你回來了,肚子餓了嗎?”古羅總管說老闆一餓,脾氣就會很差,看來應該是真的。
  
  她立刻露出誠摯萬分的笑容說:“我前天才來這裏幫忙,是新來的女傭,我叫白知葉。“客套的微笑,有禮地點頭問好。
  
  清澈的眼中寫滿了陌生,她不記得他,不記得了……
  
  早就知道她記憶中已經沒有他,是他新手去除她記憶中的自己,可真的再次見面,貝雷特仍是痛徹心菲。
  
  定眼細看,她手中握著的不是他花田裏的花,而是不小心生出來的雜草,那代表他心中的雜念、小小的妄想……這女人,為什麼又為他做這種事?
  
  她為什麼又回來——等一下,她是新來的女傭?
  
  女傭?!
  
  “你就是新來的女傭?”他危險的眯起眼。“什麼時候來工作的?”
  
  “前天……看見鎮公所有征人啟事,就來試試看。“知葉乖巧的告知她來工作的原由,卻不明白,老闆幹麼一臉抓狂的神情?很像是有人要倒大楣了。
  
  “老闆,你……”不喜歡我嗎?
  
  貝雷特壓抑怒氣,猛然轉身回頭,沒聽完她的話,回到餐庭後,趁著四下無人彈了個響指,瞬間消失。
  
  早躲到深山中藏匿的古羅恢復成狼人原形,正用口水保養他的毛皮,可下一秒,一隻黑色的惡魔掐住他的脖子。
  
  “啊,主子……”完了,主子現在完全變態!黑髮黑眼黑指甲,瞳孔中有銀色在旋轉——死定了!古羅耳朵馬上垂下,嗚咽哀泣,企圖裝可憐。
  
  貝雷特朝他獰笑,特意露出尖銳的犬尺恐嚇,“古羅,你死、定、了!”
  
  突出來的手朝空中一劃,劈出黑色時空裂縫,他轉瞬間就將狼人給拖進去,接下來,便是一陳轟隆作響的雷聲,以及哀嚎聲,偶爾還會伴隨著炭烤狼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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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Empty
發表主題: 回復: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Icon_minitime1周一 11月 26, 2012 12:33 pm

第13章

舊牙刷在樓梯踢腳板上用務的刷著,試圖將卡在縫隙裏的灰塵給刷出來,不留一點痕跡。

“好了好了,不要再刷了,知葉,夠乾淨了,住手,你住手啊!”古羅急急忙忙的阻止她繼續龜行的打掃,還搶走她手中的牙刷,大呼小叫地命令,“休息,休息,別做了!”

“不行,要清乾淨才可以。”搶回古羅手中的舊牙刷,知葉繼續趴在樓梯上刷金屬踢腳板,邊刷邊奇怪。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堅持?而且一次就上手……

“總管,我真的有當女傭的天份耶!”原來她潔癖這麼嚴重,她都不知道。

古羅一臉愁苦的望著她。那……哪是天份啊?這應該是反射性動作,因為曾經有過經驗,所以現在做來得心應手。

“奶奶如果知道我這麼愛乾淨,一定會覺得天下紅雨了。”她一邊笑,一邊很努力成就感。

“哈,我可以的啦!”開心的雙手叉腰大笑。

“知葉,過來,休息一下。”古羅心疼的把她拉到廚房,為她倒蜂蜜檸檬水。

“哇!我最愛喝這個。”知葉眼睛大亮,捧著杯子咕嚕咕嚕就灌了兩杯。

“慢點喝……”古羅笑著叮嚀,心中暗歎怎麼記憶被拿走之後,她的身體還記得房子的打掃“規則”,讓他家個老頭太心酸了!

“古羅——”推開廚房門而入的,是貝雷特,身後還跟著黏得緊緊的嬌小美女。

看見知葉和古羅面對面坐在廚房的吧臺上,喝著她愛喝的蜂蜜檸檬水,貝雷特所有的話頓時全吞進肚子裏。

一靠近她,他的心就開始疼痛不堪,那些排山倒海而來的痛苦欲念,逼得他發狂!

她不記得他了……這令他痛苦萬分。

我不想再看見你……我受夠了!

“搞定個女人!”粗暴的丟下這句話,貝雷特抿著唇轉身,重重喘息。

“Ray,你不陪我嘛?Ray——”女人尾隨而去,繼續黏。

知葉被嗆到了,咳了好幾下,古羅好心的幫她拍背順氣。

“謝謝你,古羅叔叔。”

古羅愣了一下,眼中隨即浮現霧氣。“你叫我什麼?再叫一次。”

“叔叔啊……不行嗎?”她小心地問。

因為古羅對她很照顧,像一個長輩,她相信人性本善,相信一個會對她好的人,不是壞人。

儘管她老是被騙。

“當然可以。”古羅不禁感動,他以為再也聽不見知葉喊他一聲古羅叔叔了,多希望眼前的女孩記得他啊……

“那個……古羅叔叔,老闆是不是討厭我啊?”知葉忍不住問。“我做錯了什麼嗎?”

不能怪她這麼想,因為老闆每次看見她就什麼話都不說,還會迅速閃離。

“是不是因為我動他的花田?可是我這兩天還有去除草,他看見都沒有說話,但態度又那樣……”

就連她打掃時擋到他的路,他還會自動轉移方向,不作聲,不開口說話,連眼神都不主動迎向她,表情還很難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喜歡我的話,那我離職好了。”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叫她滾蛋呢?一想到前幾天在花田遇到他,他對她的粗魯舉止,她忍不住下意識地撫著自己消散的手腕,心中暗暗替壞脾氣的老闆貼上“暴力”的標籤。

“主子就這個性,別理他就好。”古羅立即安撫,但又表現得很同仇敵愾,一臉不滿樣。“知葉,你是來幫我的,別在意。”

誰叫那只惡魔竟然拿暗雷轟他!害他毛都焦了,甚至對他這麼忠僕亮出惡魔上千年未現世的武器——斬殺無數惡魔的破殺鐮,那是只有在對方力量強大的惡魔時才會現世的魔器啊,那人臭小子,竟然拿那把要命的武器追殺他,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又敷衍我。”

一老一少聊到一半,突兀的聲音傳來,兩人把視線轉過去。

只見個頭嬌小的美女抱怨著,頤指氣使地走進廚房,朝兩人輕哼一聲。“我要去買一些東西,Ray要你們幫我。”

青蔥十指握著一張信用卡,不用想都知道,汙來的。

古羅把視線轉向知葉,覺得她應該會生氣的,結果——

“好啊,要幫你提東西嗎?”她用非常親切的語氣詢問,完全不覺得自己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那個……知葉,真是抱歉。”古羅為她受的委屈深感抱歉。主子招惹來的,卻要知葉擦屁股,但他不免想,如果知葉還記得,然後主要又把女人帶回來要她伺候,她會有什麼臉色?

主子應該會嚇死吧?光想到那畫面,他就有一種快感!

“工作嘛。”知葉哂然一笑,不放在心上。

業務做久了,態度再差的客戶都看這,只是這樣而已,還好啦!她向古羅道再見,準備帶著嬌客出門血拼,當提貨小女傭。

“知葉……”古羅又叫住她。

“嗯?”

“你該搬進來了……”暗示的眼神望著站在門口,一臉不耐的嬌客,他其實會怕自己哪天忍不住,就施法讓主子帶來的難搞女人全身長滿毛。

知葉立即明白,他搞不定這位難伺候的大小姐,她也已經領教過“公主病”是一種多恐怖的症頭了。

“好,我今天就搬。”她一含首,不忍心古羅這個老好人被糟蹋。

出了門,美女不滿地回頭瞪了知葉一眼。“我叫Ashley.”

“Ashley你好。”知葉微微一笑,跨進駕駛座。古羅知道她會開車,借給她一輛代步的用的房車,負責下山跑腿什麼的,當然,這時候她就當司機嘍。

Asley口氣咄咄逼人地質問:“你搬進來做什麼?”

知葉只覺得很有趣,不禁打量起眼前的美女。

身高嘛,大概一六二,要高不高、要矮不矮的高度,大部分男性都會喜歡像毛小姐這樣嬌小但很有料的女性,而且臉蛋漂亮,眼睛圓圓大大的,像是會說話,雖然個性有一點難纏,但那無損外外貌的天生麗質,美女嘛!

看著看著,知葉更想笑了,這樣的女人,幹麼忌憚她啊?

“Ashley,你放心,我對你構不成威脅的。”嘴用上揚,洞悉一切的神情,讓Ashley更火大。

她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孩,她肯定比自己年輕,自信、神采飛揚,落落大方得讓她不得不忌憚。

數日來Ray對她愛理不理,像是完全失去興趣,不若還在臺北時對她那樣......

“我只比你早來兩天呢。”看見她明顯不信任的表情,知葉差點噴笑,更加賣力的為自己消毒。

“哼,最好是這樣。”Ashley用鼻孔哼了哼氣,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知葉挑眉。“還真把我當成司機。”

她不生氣,只是這麼小姐的脾氣幼稚得讓她忍得好辛苦。

“要花光老闆的錢嗎?”她調整後照鏡,從鏡中看見後座的美女撇過頭不看她,為此她又笑了,“沒問題,我帶你去很好花錢的地方。”既然不說話,就當她是答應了。

她決定開一小時的車,帶老闆的女朋友去百貨公司瘋狂血拚,看她臉色會不會好看一點點。

那輛白色房車駛離大門,開遠了。

貝雷特隔著窗戶,居高臨下的觀望,抬手,掐出一個手印,往車子的方向彈過去。

緊貼在車身的保護魔法發出微微光亮,他又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窗簾。

窗簾一放下,書房內的光線突地消失,黑暗無損他的視力,行走自如地走向他的書桌,在黑暗中,他比較能夠沉澱心緒,找回冷靜。

冷靜......天知道自從跟那女人有了交集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冷靜過了,現在還有濃濃的懊惱。

該死的古羅,是不會通知他一聲嘛?這下可好,在她面前的形象八成全毀了,他有事沒事帶個女人回來做什麼啊?

一柄泛著冷光的匕首無聲無息地抵上他的頭項,貝雷特在千鈞一髮那一刻停下腳步,皺眉一歎。

“伊恩。”無奈地喚著老友,隨即聽見“聽嚓”一聲,燈光大亮。

惡魔獵人伊恩那張幾百年沒變的娃娃臉,出現在他眼前。

“欽,幹麼歎息?我來看你耶!”伊恩大笑著踢他一腳,此乃友情的象徵。

你探望朋友都是用這種方法貝雷特不認同的眼神瞄了眼他仍抵在他頭間的除魔刃。

“髒了嘛,讓你幫我擦擦。”他沒個正經地笑著,一頭染紅如刺蝟般的發招搖刺眼,更別說他那身如電玩動畫人物的紅色龐克打扮有多騷包了。

貝雷特沒澈,只好伸手拿過那把除魔刃到桌前坐下,拿出擦拭布,很認真的擦著。

“我好像感覺到小女傭的氣息。”伊思的鼻子在空氣嗅了嗅。“不會吧?”他不會聞錯,是小葉的味道啊!

“少囉嗦。”突地停手,貝雷特沒好氣的要他閉嘴。

“小女傭不是說不想再見到你,怎麼會在這裏出現呢?”伊思促狹地笑問。

他是壽命無限的惡魔獵人首領,只有戰死一途,不會有生命結束的那一天,記憶不受惡魔影響,就算惡魔為了那個小丫頭改動多少人類的記憶,也與他無關。

至於為什麼他會知道惡魔與小女傭的契約內容呢?哈哈哈——這就要說到兩年前有雙惡魔酒後吐真言,還哭了咧,他有把那眼淚收起來,因為那眼淚彌足珍貴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貝雷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她又出現在他眼前?

這種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不是說不想看見他嗎?怎麼又突然蹦出來?這樣......魔法怎麼沒有反應?

那天當他追打古羅時,那傢伙是這麼對他說的......

“她是許願不要再看見你,沒有許說不幫你工作啊。”

他氣得拿雷轟他。“那是什麼爛解釋?!”他會相信才有鬼!

“那不然你要怎麼解釋呢?主子——我的毛,焦了啊!”被暗雷轟得嘰嘰叫的古羅,在結界中四處竄逃。“人都自動送上門來,我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不然你要我去開除她嗎?”

結果說要開除她那句話,讓他召喚破殺讓出來砍狼。

“唔——”伊恩挑了挑眉,詭笑。“這真是......有趣的安排呢。”隱喻無限地說著,笑得眼都眯了起來。

“你說什麼鬼?”一提起知葉,貝雷特頓時氣血翻騰,指尖不意觸碰到除魔刃的刀鋒。

燒灼般的疼痛立時透過指尖傳動。空氣散發著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貝雷特放下除魔刃,抬起受傷的手一看,只見被刀鋒觸及的傷口,無黑潰爛。

伊恩見狀,眼神閃爍,笑容加深。

貝雷特首次除魔刃反噬他不動聲色的雙手一抹,除魔刃造成的傷口隨即消失不見,他又繼續擦拭那漂亮的銀制匕首。

“小女傭的事情,不急於一時,倒是好友——我是特地來給你警告的。”

“哼。”他活了幾千百年,斬殺多少同類才活到現在,會怕區區幾個惡魔獵人的追殺?

冷哼一聲,貝雷特繼續保養那把該死的匕首。

“嗯哼,你是知道的,惡魔銷聲匿跡數百年,已經很久沒聽說過哪個人類少了靈魂這種事,最近這種事情又傳了出來......欽,謝謝,果然你擦過就是不一樣,亮多了。”話才說到一半,貝雷特就將除魔刃擦乾淨了,他愛不釋手的取過流傳數百年的神器,插進大腿上綁縛的刀鞘裏。

“你到底拿那把刀做什麼?”貝雷特忍不住問了。他幫他保養那把刀幾百年,很少聽說他宰了什麼惡魔,但怎麼老是那麼髒?

“就......削削水果,吃牛排,切切肉,挺好用的,我用得非常順手。”這可是把削鐵如泥的好刀啊!

“......”貝雷特無言。他竟然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拿來當水果刀,牛排刀用?!難怪那把匕首髒得特別快,要是除魔刃有靈性,一定會哭的。

“能活到現在的惡魔都很聰明,而且狡猾。”伊恩話題一轉,吃吃笑了。“不過,我手底下那些獵人們,也非常積極的尋找開戰理由。”

“嘖!”他嫌惡地啐了聲。“麻煩。”

“好友。”伊恩大掌往貝雷特肩膀重重一拍。“雖然,我挺喜歡你這雙標新立異的惡魔,不過等到除魔刃不願被你碰的那一天,我們只好一決生死了。”

加重在肩膀上的力道讓貝雷特頭緊皺,用沉默回應好友的好心警告。

入夜的鄉間小鎮,時間像是靜止了,沒有光害的夜空星星遍佈,出現了罕見的銀河。

明亮的月光照射在斜屋頂上,穿透精緻的的彩繪玻璃,灑進古拙的閣樓房間。

“累死我了......”剛從浴室洗 完澡的知葉穿著細肩帶、超短褲,飛身撲倒在柔軟的床鋪上。“那個女人......是存心整我的吧?”哀聲詛咒把她整得死去活來的Ashley,她一邊揉著發痛的手臂。

女人血拚起來的狠勁還真是恐怖!什麼都要看,什麼都想買,買買買個不停,連帶她這個負責提貨的“小妹”,動作還得快快快,害她現在手臂啦、腿啦,全都痛得要命。

原本叭在床上快要睡著了,想起有事還沒做,又認命的起床,整理起今天帶過來的行李。

古羅叔叔要她今天搬進來,所以伺候完那位小姐的需求之後,她又回家去拎了幾件衣服和保養品過來,行李代還丟在牆角。

她把行李代拎到衣櫃前,看著足以藏匿人的木制衣櫃,打了個哈欠,才將衣櫃打開。

空蕩蕩的衣櫃裏,只有幾個衣架,她把衣服一件件吊好,分門別類的擺進,整理著整理著,突然聽見突兀的“喀”一聲。

眨眨了眼,知葉滿臉疑惑,“不會有蟲吧?”有可能耶,古羅叔叔說這房間很久沒人住了,有可能會有一些小動物在裏頭築巢,如果是蟑螂老鼠,那她今晚就不用睡了!

“可惡,給我出來!”她爬進衣櫃裏開始找。

摸著摸著,竟然摸到衣櫃上層有一個裂開的夾縫,其中有個被白色防塵紙包起來的東西。

“怎麼會有東西?”掂掂手上東西的重量,又摸了會兒,是本書。“竟然有機關,不是老鼠啊?明天拿給古羅叔叔好了!”完全沒有拆開來看的念頭,她累了。

轉身走向床,知葉隨手把那東西丟進床頭櫃裏,爬上床後抱著枕頭,很快就睡著了,連床頭燈都來不及關掉。

暈黃燈光下,她周身散發一層淡淡的光,彩繪玻璃上垂眼的聖母,突地緩緩睜開眼。

一雙黑色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沉睡中的人,下一秒,空中又浮現一隻透明的手,銳利的黑色指甲迅速伸向床上安睡的人兒。

但僅是,輕輕的為她拉起踢到腳邊的涼被,重新蓋上。

驀地,貝雷特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裏,黑髮黑眼的他回復惡魔形態,先是為她蓋被,再調整冷氣的溫度最後布下數道安全結界。

在他的房子裏,她很安全,不會有事,所以他該走了,但他走不了。

走到她床前,他伸手,輕輕觸及她沉睡的容顏。

“你這女人……”他聲音輕柔飄忽,像風一樣。“真的忘記我了。”

因為他,拿走了她的記憶。

“起來跟我打架,好不好……”只有在她睡著時,他才敢出現在她身邊,放縱自己盡情的……心痛。

她不記得他了,所以不會跳起來跟他打架。

現在她眼中的他,就只是一個付她薪水的老闆而已,難伺候又陰陽怪氣。

“好好好,這個、這個不要,其他包起起來……”

累到極點的知葉不但作夢還說夢話,貝雷特一度以為她會清醒,結果她只是翻個身繼續睡。

這一翻身,她的雙手露出被外,左右手掌心兩道猙獰難看的疤,讓貝雷特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兩年前,她帶著淒苦的笑,握著他的匕首,義無反顧的劃下一刀又一刀,溫熱的、鮮紅的血,染紅了她腳下的五芒星陣。

他胸腔裏那顆溫熱的心激烈的跳動著,似是想跟修補它的人產生共鳴,但是她,卻依然毫無反應。

這也沒什麼好惆悵的,因為她全部都不記得了。

過去幾百年來,他不斷的追尋愛琳的轉生,誘騙她與自己定下契約,最後再拿走她所有的忘記,他的報復,便是讓她和馬汀忘了他們曾經相愛過。

“明明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只是當他身陷同樣的境況,才明白自己有多殘忍。

他多希望她睜眼就會記得他,記得她為他心疼,再一次的,愛上他,然後這一次,他也會懂得愛她。

衝動讓他的指尖出現一道白光,那是她的記憶,關於他的,以及她奶奶過世前後,那段令她傷心難過的記憶,只要輕輕點一點她的額頭,醒來後,她便會全部都記起來。

她會跳起來拿拖鞋丟他,生氣的撲上來跟他扭打,伶牙俐齒的挖苦他是小器愛記仇的變態。

“你也會記得,你愛我。”英俊邪魅的臉龐佈滿瘋狂,黑曈中的銀色在旋轉,他氣血翻騰,隨心所欲的那一面催促他順從自己的渴望。

他是惡魔貝雷特,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只要他想,沒什麼不可以!

“記得我……”指尖的白光逐漸靠近她的額頭,就快了,只要把記憶還給她,她就會……愛他。

最後一個願望……最後一個了,我要失去記憶後,不要再看見你……你受夠瞧了……我不要再見到你……

兩年前那番決絕的話語,猛地打進他腦中,伴隨而來的疼痛使他頓住動作。

收回指尖,貝雷特抱著自己的頭,痛苦地幾乎發狂,在最後一刻收回欲還給她的記憶。

除了怕她恨他,他更捨不得她難過,所以沒將她最痛苦的記憶還給她。

“我並沒有拿走全部……”待情緒漸漸穩定,他再度走向她床前,凝視她熟睡的面容,目光隨即調向她暴露在外的掌。

他的匕首造成的疤,他沒有拿走,只要一個簡單的消除魔法,她的雙手就可以回復原本的柔嫩,但他不願關於他的一切,就這們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如同他仍在她老家落腳一般,明知不可能,仍帶著期盼,期盼有天,能與她不期而遇。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他苦笑。

自從他誕生於與,便從沒一刻停止痛恨自己的“命運”,詛咒著讓他現世的造物主。

但“命運”又給了他快樂的機會,他卻讓那機會流逝,他,是笨蛋。

“既然註定我不能擁有快樂,那麼結局是如何,都無所謂了。”他語氣過分輕柔的說著,眼神透露出決心。

再次望著她的睡顏,貝雷特抑制不了衝動的俯身,以黑色的冰涼的唇,親吻她溫熱的唇瓣。

“沒有你,毀滅又如何?”抬首,他譏誚的笑了,旋身往聖母彩繪玻璃窗走去,身形穿透,最終消失不見。

睜開眼的聖母,再度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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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日中當中,豔陽無情。
  
  貝雷特在花園裏灑下一把種子,他氾濫的、消化不及的愛憐。
  
  他親手翻土把種子種下,不假他人之手,太陽在頭頂發威,他的衣著仍然正式貴氣,而他的汗一滴也沒流,金色頭髮在陽光下,像金絲般美麗。
  
  “那個……很熱耶”。
  
  一個熱切的聲音忽地傳進他的耳中,接著是一頂帽子落在他的頭頂,再來,冰涼的飲料湊到他的面前。
  
  透明的的中,冰塊在蜜色液體中載浮在沉,那是加了很多蜂蜜的的檸檬水,他知道有一個女人很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飲品。
  
  抬頭,他眯眼,看見背對著陽光,笑得眼睛彎彎的女人。
  
  “老闆,我來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知葉不由分說的拉起一身白衣的貝雷特,把他趕到一邊去,在他手心塞進飲料,自己則接過他手中的種子,找了塊地方,把種子種下。
  
  他哼著輕快的小調,一邊挖土種花,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
  
  “原來花都是老闆種的,長的都很好耶,沒想到你會喜歡園藝。”
  
  他才不喜歡。
  
  以往是為了消化多餘的惡念,才會弄一個花園的,把惡念隨手一丟,就會隨地生長。
  
  但是,當那些惡念都被拔除,她為他清出這一塊空地後,他不想讓那些惡念染指,便把他對她的思念、愛情、憐惜,全部都放在這塊土地上。
  
  “老闆,你真的話很少。”她都說了一大堆,他卻一句話也不回,只是低頭默默的喝著她端來的飲料。
  
  要不是知道他對人就是這種態度,她真的會以為自己被討厭,好在,老闆對那個Ashley也是愛理不理的,唯一會說很多話的物件,只有古羅叔叔了。
  
  “可是你應該是好人。”這是她相處幾天下來的看法。“會把花照顧的這麼好,你很細心。”清澈透明的眼神,直視著他。
  
  她無心的一句話,觸動了貝雷特的心。
  
  “你又知道我是好人了。”可不可以,不要用這樣單純的眼神望著他?
  
  “你是啊。”知葉理所當然的回答,“小鎮外的柏油路你出錢鋪的,你不知道你的好心給大家多大的方便。”像他們這種人口少的三不管地帶小鎮,政府的援助少的可憐。
  
  “那是因為我住在這裏。”總不能要他住在一個連對外交通都不方便的地方吧?何況在那之前,他的魔法被他下了禁制,根本無法瞬間轉移。
  
  “憑你的財力,大可以買下任何一棟豪宅,不是嗎?”她笑笑戳穿破他冷漠的假面具。“仰大名,雷特先生。”
  
  她做過功課,一開始只覺得這個老闆很眼熟,像在哪里看過,她發奇的詢問古羅,結果才得知,不就是兩年前曾經上過頭條,要跟何依湲那位社交名媛結婚的資產家嗎?

那條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的,結果最後雷特先生的公關對外發表與何家、祝家僅是合作關係,並且祝福兩位白頭到老。

後來,名聲大噪的雷特先生就這樣消失在社交圈----原來是躲到這鄉下地方來啊!真有他的。

“小鎮居民都很感謝你哦,只是大家對豪宅裏來來往往沒間斷過的女人有一些議論......”

“噗-----”貝雷特被嗆到,猛咳不止。“誰告訴你的?!”他要去滅了那個膽敢在她耳邊嚼舌根的傢伙!

“很多人......”知葉小心翼翼地回答,看他這麼抓狂,八成是惱羞成怒了。

可是小鎮居民何止是議論而已?對那些漂亮時髦但半點禮貌都不懂的小姐,怨言可多的。

她還是不要說好了,要是大善人不再造橋鋪路,那會是居民的損失。

貝雷特回過身,低聲咒駡,語氣中帶著懊悔,可惜知葉聽不懂。

“那個、那個老闆,我太多嘴了,你還要不要喝飲料啊?杯子給我,我去幫你倒!”直覺要安撫壞脾氣的老闆,她伸手向他要杯子。

但貝雷特沒將空杯子給她,反而握住她的手,兩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愣住了。

“老闆,你......幹麼?”知葉很怕他又會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把她的手扭到黑青瘀血,痛死她。

他沒想幹麼,就只是......想碰碰她。

“你的手,怎麼回事?”他攤開她的掌心,露出難看猙獰的疤痕。

“唔!”一時忘情,沒掩飾掌心讓人看見了,她立刻想要縮回手,卻被緊緊扣住。

直視老闆堅定的眼神,知葉有那麼一瞬間,臉紅心跳。

沒辦法!人嘛,當然會對外表英俊貴氣的男人小鹿亂撞一下,這是生物本能,但在感情上嘛------他太花心了,不是她的菜。

“就......車禍,醒來就這樣了。”她淡淡的回答。

掌心這兩道破壞掌紋的疤痕總讓人大驚小怪,之前的上司帶她去給什麼大師批算的時候,那位大師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最後還臉色發白的要她快點離開。

“只是傷口而已。”知葉用力把手抽回來,藏在身後。

貝雷特握拳,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告訴她,那不只是傷口而已,而是他的印記。

“痛嗎?”

他在關心他噢?知葉有些震驚,輕輕的搖了搖頭。

“Ray-----”Ashley又出來找人了,她的聲音遠遠就能聽見,而且越來越近,最後側門被推開,她走進花園。“我一直在找你耶,Ray,你在這裏做什麼?”防備的眼瞪向站在貝雷特身邊的知葉,女性直覺讓她排擠那小女傭。“啊,怎麼這麼多花?”

原本急欲尋人的美女,看見遍地花海傻了眼,那不是她最愛的玫瑰,僅是小小的、長得不高的波斯菊,卻讓她......忍不住想要摘下來。

人類會面臨一些誘惑,權利、金錢、欲望,還有愛,這片滿滿的愛之花,會讓人想要擁有、獨佔。

Ashley情不自禁的走向最近的一朵大紅色波斯菊,伸手摘取。

貝雷特勃然大怒!

“住手!”他明明警告過她,不准踏進他的花園!她膽敢進來,還摘他的花!

“住手!”另一個阻止的聲音也驟然響起,多了點氣急敗壞。“你給我放手,Ashley!”知葉氣勢洶洶地走過去,把人拉了起來。

被自己的男人吼,又被一個小女傭粗魯的拉起來,Ashley滿心不悅,到這裏就一直被漠視得不開心,徹底爆發開來。“你做什麼你?”

“我才要問你做什麼,花長在這裏是礙到你了嗎?好端端的你摘什麼摘啊?”知葉抓狂的對她吼。

  平時待人和氣,對任何人的無禮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她看不慣被人用心栽培的花,讓人輕賤摘取。

  她不能忍受這樣的不尊重!這裏不是她家耶,怎麼可以這樣隨便摘別人的花?沒看見人家主人的臉有多難看嗎?

  “要你管?”Ashley挑釁地瞪她。“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一個女傭,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還不道歉?”

  聞言,貝雷特眉頭皺了起來,直覺要幫知葉,她應該對付不了這種嬌貴的公主。

  “道歉?”知葉雙手環胸,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那眼神很是不屑。“你是誰?不好意思哦,職責所在,我今天工作不夠認真,能罵我的,只有我的上司和老闆。”回頭瞟向一臉怒容的貝雷特。“當然,我道歉的對象也只會針對我的老闆和上司,你---應該只是客人吧。”

  她刻意強調“客人”兩個字,暗喻她不是女主人,用高高在上的語氣指責她是沒用的。

  “你---”Ashley被氣得猛跺腳。“Ray,你看她啦!”

  說得沒錯,她只是客人,還不是這裏的女主人,此時大發嬌嗔要貝雷特主持公道,為的也是要他給個交代。

  把她誘來這裏就擺著不理會,是要她做什麼呢?好歹也給個交代吧!

  貝雷特沒想到知葉變得這麼會說話,以前生氣時她只會“你”個沒完,可他不能把驚訝的神情投在她身上,那會被識破。

  “Ray!”他的冷眼旁觀,讓Ashley更火大。“你就讓你的人欺負我啊?”

  貝雷特藍眸轉向她,那眼神讓她發毛。“你忘了我說過什麼?”

  淡淡的這一句話,不知為何,卻讓Ashley整個人毛了起來。“她、她可以,為什麼我不行?你這樣不公平!我是你的女朋友吧?對吧?”

  同樣站在他的花園裏,為何只有她被責備,那個女傭卻沒有,為什麼?

  而且剛才,她看見了......他用著疼惜的眼神望著那個小女傭,握著她的手,語氣輕柔,那讓她急了起來。

  “你閉嘴。”貝雷特頭痛的按了按太陽穴。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吵死了!給我閉嘴!”他火大的咆哮,直接將人扯出花園。

  知葉看著抓狂的老闆帶著Ashley離開,真是大開眼界。“哇,這樣也能吵?是天塌下來了嗎?”

  雖然對老闆感到同情,可是誰教他要帶這個女人回來?活該,風流嘛!

  “但老闆脾氣真的挺差的,說來就來......”上一秒還在詢問她掌心的傷口痛不痛,下一秒就對別人大小聲,脾氣真是太難捉摸了。

  她蹲下來,看著那朵差點被摘走的花,確定沒有損傷,這才松了口氣。

  “好險。”回到剛才挖到一半的土丘前,她繼續把那些種子一一種下,後之後覺的想到---

  “啊!我忘了問老闆,花園裏怎麼會有菜園啊......”望向花園那一小塊荒蕪的菜園,她滿肚子問號。

花園和菜園在一起,這算是主人的幽默嗎?



他累了。

對於應付女人的需索無度,他失去耐性了,這是第幾個了?

她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從哪來?住在什麼地方?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反正只是生理需求。

兩年前他染上了這個壞毛病,不斷從女人身上獲得體溫來溫暖自己冰冷的身軀,但抱了再多人,也無法得到與心相同的溫暖。

因為她們都不是那個人,那個人只是站在那裏,就讓他無法控制的想要將她擁在懷裏。

“你走吧。”貝雷特冷漠無情地對正在抓狂撒野的女人說。

他不是不知道女人要什麼,只要直視對方的眼神,望進對方心靈深處,他就很清楚眼前的女人要的是什麼。

但他厭倦了,她要什麼?錢、珠寶?沒問題,只要她離開,他都給。

Ashley還在氣頭上,聽見他面無表情的趕她走,不禁傻眼。

“你叫我走?!”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她在一場化妝舞會遇見神秘的Ray,他向她邀舞,展現精湛的舞藝,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誘惑,似有若無的曖昧。

當面罩取下的那一刻,她更認定了眼前這個男人-----大名鼎鼎的雷特先生。

不只是因為他的財富,他英俊的面容、誘惑的姿態、似笑非笑的神情,都令她瘋狂。

所以她拋下一切跟他來到這裏,向姐妹宣稱,她會得到這個男人。

結果她浪費了一個月時間,而這段期間他不正眼看她,當然也沒有碰過她,現在還叫她走......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樣就想打發我?我不走!你說清楚!”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不相信這個男人對她沒感覺,他......不愛她。

貝雷特眉毛隱約地挑了一下。“你要什麼?說吧。”

“你想用錢就打發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來這裏的目的,不只有錢而已!“你叫我走是為了那個女傭?是那個賤女人?我警告過她的-----”

“你不想走,是嗎?”他很輕很輕地問,藍眸直視她瘋狂紊亂的眼神。

  “我不走!”她直視他的眼大叫,堅持不離開。

  貝雷特不是沒有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多半與他回來度過幾夜的女性,儘管心有不甘,仍會很爽快地拿錢、珠寶、車子走人,不會貪戀。

  但不願離開的、自以為愛上他的女人,只有一個下場。

  貝雷特慢條斯理的起身,走向她,Ashley因為他的步步進逼開始感到害怕,一步步後退,最後背抵著牆,全身顫抖的望著他。

  “留在這裏要做什麼呢?”貝雷特一手抵在牆面,將她困在胸與牆之間,輕佻地拉起她一束發在掌心把玩。

  “我......我不走!”除了難以言喻的恐懼不安,還有一點點的期待。

“好吧,那你就留下來吧。”他嘴角輕揚,笑容神秘。“能夠待多久,就看你了。”

“我永遠都不會走!永遠!”她激動大吼。

修剪完美的男性指尖,撫過她的唇。“噓----留在我身邊,不說永遠,不過,我能為你做很多事。”他笑。“你想做,卻無法做到的,我能為你做到,來,傾聽你心底的聲音。”他朝她伸手。

像著迷似的,Ashley乖乖地把手伸進他的掌心,被魔引誘無法自拔的她,完全忘了,這個人,不久前才冷酷無情的叫她走。

“告訴我,你要什麼,我都能為你辦到。”貝雷特說話的聲音像唱歌一般悅耳,具有催眠的效力。“付一點點代價,你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那一個你迫切需要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她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代價......

“什、什麼代價?”

他邪魅的勾唇一笑。“你的靈魂。”

他不再拿走人類的記憶做為報酬,他要靈魂。

做得如此決絕,是因為他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目標,他不再向愛琳報復了,結束了,那個帶給他快樂的人,忘掉他了。

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了。

漫長無止境的生命,他過得既茫然也沒有重心,所以活那麼久做什麼?那就毀滅吧,反正他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那些被他帶回來,不想離開的女人,最終都會成為他的主人,然後他便取走她們的靈魂。

那便是除魔刃反噬他的原因。

“失......失去靈魂,會不會死?”

他微笑回答,“怎麼會呢?”就只是不會死,如此而已。

失去靈魂,人就像是一具木偶,有心跳、會呼吸,但沒有任何行為能力,除了進療養院,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照惡魔的說法,那是活死人-----他不算說謊,只是她沒問而已。

“要不要交換呢?一個靈魂交換三個願望,任何願望都可以。”他問得很有技巧。“當作玩一場遊戲,你不吃虧。”開始設下陷阱。

“遊戲嗎?那就換吧......如果真的可以,第一個願望,我要回到二十歲的青春美麗,永遠......”

貝雷特一眨眼,藍瞳轉黑,銀色漩渦自瞳孔深處轉出。

“二十歲的青春美麗-----你的願望,我為你達成,我的主人,毛詩婷。”銳利的指甲輕輕劃過她手腕,取來一滴鮮血,沒入指尖。

“你怎麼......”知道我的本名?!

Ashley驚疑未定,發現周身空間扭曲,待一切恢復正常,已經不是身處與他的臥室,而是一個黑色的,無邊無境的空間,腳下還有五芒星陣,星陣下是密密麻麻的星空......

“啊-------”剛與惡魔定下契約的她頓時發出尖叫。

“噓,別怕,我的主人。”完全惡魔化的貝雷特伸手將她勾來,一隻手臂便將較弱的“主人”摟在身前。

“你、你要做什麼?不要......”她嚇壞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要離開這裏......”

“怎麼要走了呢?主人,你的願望還沒有許完呢。”他黑色的唇在她耳畔輕輕一抓,一面鑲著各式寶石的鏡子便從天而降。

“這是......是我......”Ashley從鏡中看見被惡魔箝制住的自己,美麗,年輕,正是她二十歲最嬌美動人的模樣。

她不敢相信的摸摸自己的臉、手、皮膚,真的,她沒有皺紋了!皮膚年輕有彈性,她回到二十歲的青春美麗。

“是真的......”聲音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願望是真的!”她雙眼大亮,腦中迅速閃過多個念頭。“還好我留下來......”

那美麗的雙眼盛滿的,是貪婪的欲念,貝雷特笑了。

“我的主人,你還可以再許兩個願望,要什麼呢?金錢、珠寶?還是登峰造極的權勢?”他趁勝追擊,這樣的人,最容易在第一時間用掉三個願望。

也好,速戰速決。

“或者,你心頭湧上的那個、你遲遲不敢做的......”

眼前鏡子反射的不再是惡魔與她,一片白蒙迷霧中,出現一個斯文俊秀的男人,與一個秀氣美麗的女子,兩人手牽著手,情深對望。

那畫面,驀地讓她發狂。

“不、不、不------他們怎麼可以在一起?怎麼可以?!”嫉妒令她美麗的面容扭曲。“早該分手的,他們早該分手的,不可以......我要他們分開、分手!不可以在一起,不可以!我不要他們在一起!分開!給我分開!”

“這是你第二個願望嗎?我的主人,你的願望,我會為你達成。”貝雷特再度取走她一滴血,完成她第二個願望。

那個讓她嫉妒怨恨的女孩,是她的親妹妹,她不要看見妹妹比她幸福,就只是純粹的----不要別人比她幸福。

“剩下最後一個願望了,我的主人,要考慮清楚。”他輕輕笑著。“許完就沒有了,你想要什麼呢?那個......你埋在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東西......”

透過她的鮮血,他掌握到許多“資訊”,尤其是她的弱點------

鏡子反射出方才那對男女大吵一架分手的戲碼,她看得津津有味,但畫面突然一轉,Ashley愣住了。

鏡中的她仍是她,二十歲,青春美麗,追求者無數的年紀,不需要上濃妝就美麗動人,但身後摟著她的人,不是黑髮黑眼的惡魔。

那個人是男的,年紀很輕,不過二十歲上下年紀,頭髮略長,鼻樑上掛著一副無框眼鏡,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流著血。

“詩婷......”不是惡魔誘惑的聲音,而是年輕的、她熟悉的男性嗓音。

她頓時崩潰落淚。“行傑......都是我......都是我的錯......”她心底最深的恐懼,最大的愧疚,出現了。“如果我沒有失約......對不起......原諒我......”

男人透過鏡子與她四目相交,接著他的頭斷了,再來是手臂,最後身體碎了一地。

她尖叫、痛苦,蹲在地上拼命撿著一地屍塊。“頭呢?頭呢?頭在哪里?”她嘴裏喃喃自語著,不停的尋找不見得頭顱。

還在念書的時候,她跟男友吵架,故意刁難放他鴿子,讓苦等不到她的男友在夜裏等了一晚,之後完全沒有他的消息。

再度接到他的消息時,是在一周後的新聞報導上。

他沒有等到她,反而等到了隨機挑人下手的連續殺人犯,將他殺害、肢解、棄屍,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頭依舊沒有找到。

為此,她不只一次的懊悔,用脫序墮落的行為來處罰自己......

“行傑,給我......給我行傑完整的屍體......”她對已空無一人的黑色空間哭喊著。“讓我為他收屍安葬,求求你......給我......”

“這就是你第三個願望嗎?我的主人。”貝雷特瞬間出現在她面前,雙手環胸的微笑。“你的最後一個願望,我為你達成。”

最後的最後,他取走她混沌的靈魂。



第二天一早,知葉便帶著疑惑的神情,從側門走進廚房。

“太奇怪了......”

“什麼事情很奇怪?”古羅好笑地問著,一邊準備做早餐。

“昨天埋下的種子,我找不到了。”她的眉頭打了個死結。“我確定我沒有記錯地方啊,今天還想看一下發芽沒,結果都沒有耶,只看見一堆花,怎麼會這樣啊?”

古羅切菜切到一半,差點被刀子切中。

“主子讓你......拿那些種子?”

“對啊,我昨天幫老闆種花,看他穿得那麼正式還趴在土裏,感覺怪怪的,就幫他嘍。”知葉聳了聳肩。

“是這樣啊......”那些愛的種子到了她手中,不是樂得快瘋了?主子本來就想把那些東西給她啊!

所以才會一夕之間長大開花,嘖嘖,這就是傳說中“愛的力量”?

“但是昨天種花的那附近多了幾朵花耶,好奇怪,古羅叔叔,你說,花會一夕之間長大嗎?”

心漏跳一拍,他故作鎮定的回答,“怎麼可能?”

“我也這麼想,但是太奇怪了嘛......”她很想搞清楚,剛才她還特地把土挖開,就是沒看見昨天種下的種子。

“古羅------”貝雷特走進廚房。用了很長的時間搞定那女人,他需要補充一些體力。

結果這時候看見知葉在這裏,他覺得更餓了,還記得她的血有多鮮美甘甜,她的唇吻起來有多誘人,還有她身上的體溫......有多溫暖。

“主子!”古羅聲音揚起,因為看見主子的發根處開始變黑了。

自從主子開始奪取人類的靈魂,他的魔力就常常不受控制,時時需要他這忠僕的提點。

“您餓了吧?再十分鐘就送上樓去給您。”他暗示主子快滾,免得暴露原形。

“老闆老闆,花園裏為什麼會有菜園啊?”知葉看見貝雷特,立刻提出她的疑問。“種菜嗎?我可以玩票性質的種一些嗎?”

“我不會額外付你錢------”很直覺的反應,因為她是白知葉,他喜歡跟她鬥嘴。

但那是她還記得他的時候啊!

“哈哈哈,很好笑,原來老闆會開玩笑啊!不需要多付錢啦,我的薪水已經很高了。”比她當業務時還要高一些。“那你喜歡吃什麼樣的菜?不要看我年輕,我從小跟奶奶一起種菜長大的哦!”

她周身散發一股白色的氣,那是她的靈魂。貝雷特很想知道,為什麼都過了兩年,經過社會的歷練,她怎麼還是可以擁有純白色靈魂?

“都可以,份量要多。”

古羅感動的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他真是懷念這兩人鬥嘴的日子,很想繼續看下去,但是主子的表情不太對------

“主子,小姐人呢?”明知那位小姐也成了主子的“主人”,沒出現就表示靈魂被拿走了,人嘛,現在已經回到她原本的地方了,就只是找個話題而已。

貝雷特瞥了他一眼。“走了。”淡淡地交代,接著他便旋身離開,不再多言。

一碰到知葉,一說了話,他的心又痛得厲害,他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煎熬,怕有一天他會壓抑不了,把記憶還給她,讓她記起一切!

但他不想看她難過傷心的臉......

“跟著這個老闆你很辛苦呢,古羅叔叔。”知葉沒見過這麼陰晴不定又難討好的老闆,同情的對古羅說。

“沒錯,但主子對我有恩。”那是救命之恩啊,唉。“剛剛跑到外面去,很熱吧?來來來,喝點牛奶,不要一早就喝檸檬汁。早餐要吃什麼?搬過來幾天了,住得還習慣嗎......需不需要什麼?”最後那個需不需要什麼,是主子現在、此刻,用傳音術傳到腦子裏叫他問的。

唉,可憐的主子,想關心都不能親自出馬。

“啊,對哦,我忘了------”被這一問,讓她想到被自己丟在床頭櫃裏的東西。“我在房間找到一樣東西,可能是以前的人留下來的,我去拿!”她三步並作兩步,咻一聲跑上樓。

沖進房間,毛毛躁躁的翻開床頭櫃,她拿出那本書正要走出房門時,突地聽見詭異的聲音。

“吱!”

“啊,老鼠!”一隻灰色大老鼠飛快跑過木質地板,知葉嚇到了,跳呀跳的拼命躲,結果不小心被自己的拖鞋絆倒,手上的東西丟了出去。

沒有包得太牢的包裹撞到了牆面又彈回來,外面那一層白色的紙脫落,裏頭的日記本撞上床頭櫃後攤開,兩張稍厚的紙,飄進櫃子底下。

知葉沒看見,只把心思放在那只老鼠身上,結果那只大肥鼠左右張望後,看見她,“吱”了一聲,像受到很大的驚嚇,慌慌張張的爬上窗戶,用頭撞開窗,跳窗逃逸。

“會跳窗逃生的老鼠......”她真不知道要對這奇妙的景象說什麼才好。“哈哈哈哈-----”實在太好笑了,剛剛那只老鼠的表情,怎麼可以那麼蠢?!

她絆倒的時候是跌在床上,所以好險沒有什麼傷勢,她起身撿起那本日記本,走向聖母彩繪玻璃窗,推開往外看---

沒有老鼠屍體,果真是生命力旺盛的生物。

她不禁讚歎著今天發生的神奇事件之二------之一是憑空消失的波斯菊種子。回頭,視線轉到分家的日記本上。

“哎呀,開了。”不應該看別人的日記,這樣不道德,但是都攤開了啊,她看到也是不得已的......

“咦?”知葉不敢相信的眨眼,把攤開的日記本湊到眼前,翻了數頁後還是不敢相信,她不可能看錯的。“這是......我的筆跡......”

她怎麼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字?一股奇異感覺湧上心頭,當她翻到日記本的第一頁時,更加愕然。

那上頭簡單明瞭的幾個字,讓她全身頓起雞皮疙瘩。


二零零八夏天 知葉


“這是......我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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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Emp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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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看見一本出自自己之手,但卻沒有印象的日記本,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好奇有,還有對“未知”的恐懼。

這本日記裏有什麼秘密?她寫了什麼?不可能不好奇的,但只看了第一頁第一句,知葉就立刻把日記本丟開。

住在這棟房子裏的只有我是人!

“哪棟房子?這裏嗎?誰不是人?”她根本沒有勇氣再看下去,覺得會發現很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她的心事,她卻不敢一探究竟,像是身後有猛獸在追趕一樣,狂奔下樓。

“知葉,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古羅關心地上前,“剛剛聽你尖叫一聲,發生了什麼事?”

“有老鼠……”她眼神慌亂的回答,刻意不提那本日記的事。“看到我跳窗逃走了,然後我也逃了……”

仔細看嚴肅但很親切的古羅,她想到的只有他對自己的關懷和照顧,這樣的他會不是人?她真的很難想像。

“老鼠看到妳跳窗逃走?哈哈哈哈--”突兀的笑聲來自她背後。

回頭,知葉看見一個打扮龐克的紅發娃娃臉男人,笑得快斷氣的樣子。這人是誰?

“請問你是?”她疑惑地問。

“叫我伊恩就可以了。”露出笑容,頰邊的可愛酒渦讓他看起來更年輕,笑眯的眼掩飾一閃而逝的精光,心中暗暗詛咒那只惡魔小心眼。除掉他自己的部分就夠了,有必要連他的部分都刪除嗎?好歹也幫他編個故事吧!

“伊恩是主子的老朋友。”古羅適時出來解釋說明,“知葉,幫先生弄點東西好嗎?”忌憚的望著笑意盎然的惡魔獵人,他神情有些嚴肅。

“好啊。”知葉乖乖的留在廚房裏忙。

古羅用著強硬但不失禮節的態度,把惡魔獵人“請”到客廳。

“伊恩先生,這邊請。”客氣、客套,還有不能錯認的防備。

貝雷特不拿記憶改拿靈魂,這件事看來古羅也知情,生怕他對貝雷特不利呢!伊恩笑容加深,手掌重重地拍向古羅肩膀,一哂。

“古羅,你知道嗎?”露出白牙,朝他笑道:“這世間萬物不停的進化,已經到了你我想像不到的境界了。”

古羅皺眉。這說話高來高去的惡魔獵人,在講什麼東西?!

伊恩還是笑,沒有出聲,僅以唇語告訴他。

“嘿,小女傭,妳幫我準備了什麼好吃的?”動完嘴唇,伊恩朝端著託盤的知葉招了下手,至於古羅嘛……他愣愣的站在一旁,一臉不敢相信,正在消化他剛剛得到的訊息。

“一些小東西,請慢用,先生是來拜訪老闆?”

“得了得了,大家都是年輕人,先生來先生去的多奇怪,叫我伊恩吧。”伊恩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還有一點點的捉弄,握住知葉的手,要她跟著一起坐下來。

“好啊。”知葉大方坐下,沒有甩開他的手,因為她並沒有感受到對方的不良企圖。

他是鬧著玩的,這個人給人很舒服的感覺--但是才覺得這人沒什麼企圖心,他就開始扳開她掌心。

“喂!你要做什麼啊?”她連忙用力抽回手,不想讓人看見她掌心的疤痕,又被指指點點。

“小女傭,告訴妳,我對手相有一點點研究,來,乖,手張開,不會痛的。”

“這不是痛不痛的問題,你不可以強迫我啊,喂喂喂--”她用沒被握住的那手打他的頭。

“嘖,你這小女傭,揍人的速度一定要這麼快嗎?好在我有練過。”伊恩笑嘻嘻的躲過攻擊,和她一來一往的打鬥起來。

“沒辦法,這是生物本能。”知葉很直覺反應的跟他鬥嘴。“對付色狼都要這樣--”

這個伊恩看起來一臉稚氣,但力氣卻很大,一下就扳開她掌心,對著她的掌紋品頭論足。

“唔……”看著她的掌心,伊恩一眼就看出那是惡魔的武器造成的傷口,除非惡魔自己除去上頭的魔法,否則,傷口永遠都在。

那個小心眼的惡魔,嘖嘖嘖,這麼矛盾啊?

“好。”他猛地大叫一聲。

“好?”知葉錯愕,“好什麼好?”

“妳的手相很好,不錯不錯。”伊恩笑眯眯地道。

“這兩年來,你是第一個說我掌紋很好的人……”

“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對不對?”他朝她咧開嘴笑,熟絡的與她聊天。

“雖然你是怪咖,但我不討厭你。”知葉很老實的回答,她的個性本來就不太會討厭人。

“哈哈哈--”伊恩放聲大笑,“這麼容易相信人,小女傭,妳一定常常被騙。”

她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沒錯……”這人,怎麼可以看人這麼准?

“既然不討厭我,那告訴妳的名字吧,小女傭,反正都是被騙,被我騙總比被別人騙好吧?”比起那只惡魔,獵人當然善良得多嘍!

“我叫白知葉。”

“恩,很好,既然知道名字了,那,我就開門見山的問--”他正色說:“要不要跟我交往?”

聞言,知葉整個傻眼:“嗄?你在講什麼?”

“放心,我不是壞人。”他誠摯萬分的執起她的手。

“喂,你也太快了吧!”哪有人跳那麼快的?!

“喔。”伊恩擠眉弄眼,曖昧地搖頭,“男人,最怕被人說快--”

這太低級了!還沒來得及給他臉色看,另一聲暴吼便破空而來。

“伊恩!你在搞什麼鬼?!”貝雷特早就察覺到伊恩在他的屋子裏,卻遲遲未出現在他眼前,沒想到他離開臥房出來尋人,就聽見很刺耳的對話。

尤其,看見他握著知葉的小手,指尖滑過她掌心的疤痕時,滿肚子火都冒上來了!

哎呀,逗弄這只壞脾氣的惡魔真好玩!認識沒千年也有百年,這還是惡魔頭一回對他這麼凶呢!

伊恩一哂,把知葉的小手放開。

“好好好,不調戲你的小女傭。”雙肩一聳,逕自吃起桌面上的小東西。

可是妒火狂燒的惡魔,並未就此氣消,反而狠狠的瞪向無辜的知葉。

“你是白癡嗎?”該死!他的嘴巴,為什麼講話會這麼難聽?一定要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嗎?!

他是笨蛋啊--

“哈?”知葉一楞,“我?”被吃豆腐的人是她耶,為什麼被罵的也是她啊?

“我說過伊恩配你太老了!”白嫉妒燒光理智的貝雷特,完全口不擇言的大吼,“妳一定要跟他走這麼近嗎?”

“你什麼時候說過?”她一頭霧水。“我今天第一次跟伊恩先生碰面耶!”

“噗!”伊恩很不給面子的笑出聲,全身誇張的顫抖。這傢伙啊,真是越來越不像惡魔了,有夠蠢!

被這麼一笑,貝雷特才覺得糗大。媽的,他真是世上最倒楣的惡魔!還被伊恩和古羅抓包。

用眼角瞄過去,果真見到古羅也在一旁隱忍得很痛苦,這讓他更覺得氣悶。

“嘿,我似乎聞到陳年老醋的味道。”伊恩誇張的動了動鼻子,再度沒正經的張臂,把手搭在知葉肩膀上,“小女傭,我啊,搶過這傢伙的女人,所以他現在在嫉妒,我們不要理他。”

知葉的心思沒放在身邊大吃她豆腐的男人身上,只是不解的望著大發雷霆的老闆,心想他幹麼生這麼大的氣?

尤其見到伊恩把手搭在她肩上,他眼睛都要冒出火了,藍眸轉深,深得……有點像是……黑色?!

“咦?”她驚訝的瞪大眼,她好像看見……老闆連發根都黑了,他不是金髮嗎?

“咳咳咳--”古羅突然劇烈咳嗽,把所有人的視線轉移過去,“抱歉,被口水嗆到,繼續。”

要知道,一個嚴謹、嚴肅的管家說出這種話,是非常不搭的。

當知葉重新回過頭時,她的老闆,又回復藍眸金髮,難道是她……看錯嗎?

“這真是太奇怪了……”她眼花會不會太嚴重了?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貝雷特感覺到血液中強大的魔力因憤怒而奔騰,他快要現出原形了。

禁制被衝破後,他曾試著再對自己下禁制,但卻沒辦法,沒有一個足以與現在的他相抗衡的“力量”來以毒攻毒,所以不時感覺到四竄的魔力,那令他厭惡極了。

脾氣時晴時雨,無法穩定人類的外貌,他需要好好發洩他的憤怒!

“還不上來?!”這句話他是對伊恩吼的。

伊恩兩手一攤,知道今天又得跟惡魔對對招,上回一時好奇與貝雷特打成平手之後,他便不時陪他發洩過多的精力,當今世上除了他之外,恐怕沒人能招架得住貝雷特了吧?但他也是抵擋得很吃力,即使惡魔並沒有使出全力。這一點他很清楚。

“是是是,這不就上來了嗎?”伊恩曖昧的挑眉。

知葉看著他,再看看老闆,一臉被嚇到的神情,“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啊,難怪伊恩一碰她,老闆就吃醋暴走。“但是不對啊,老闆會帶女人回來……”

“妳腦子裝什麼?漿糊嗎!”貝雷特聽到,再度暴青筋,“除了那些低級念頭,沒有別的啊?”

連番被炮轟,知葉也不開心了,忍不住頂回去,“你講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我欠你的啊?”

她沒欠他什麼,是他欠了她。被這簡單的一句話擊敗,貝雷特悶聲不說話,轉身上樓。

“莫名其妙。”知葉開始慎重考慮,她還要不要在這樣的老闆手底下做事了。

“嘿,小女傭,妳打算做多久?”伊恩笑嘻嘻地問,雙手插在口袋裏,歪著頭問她。“依你的年紀來算,應該只是過度時期吧。”

知葉想了想,保留的眼神望向一旁的古羅,覺得有點對不起事事關照她,像個長輩的總管,但伊恩說的也是事實。

她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裏。

“大概……再一個月吧。”懶散兩個月,也該夠了,該為自己打算,在這裏很開心,生活很悠閒,但真的就只是過度時期,為新的工作環境轉換心情,醞釀再度回到她熟悉的戰場上的動力而已。

在她表達出即將離開的訊息之後,古羅默默的轉身離開了,那落寞的身影讓知葉更加覺得很抱歉。

“再一個月啊……”支著下巴,伊恩似在思索什麼,她正想要問他幹麼這麼古古怪怪,他就開口了。“嘿,小女傭,那就後會有期了。”他只是笑,不再多說,上樓去了。

“怎麼……都這麼莫名其妙?”知葉反復想,怎麼都覺得怪,如果說……她在她房間裏發現的那本日記本,真的是她寫的話……

這棟房子裏除了她之外,沒有一個是人--那貝雷特是什麼?古羅是什麼?剛剛那位伊恩又是什麼東西?!

再想起,她剛剛好像有看見,她的老闆頭髮和眼睛有一瞬間染上了黑色,再來是昨天種下的波斯菊種子,今天就沒看見了……

“奇怪。”她邊想邊走向側門的花田,對著昨天才種下種子的地方,駐足沉思。“難道真的一夜之間開花長大?”她蹲下身來輕撫花瓣,再對照一下季節。

“夏天的波斯菊?”還不是種在溫室裏……越想越覺得怪異,最後她決定回房間去,把那本日記本拿出來好好研究一番。


伊恩扭開貝雷特的房門,直接跨進他張立的空間。

只見惡魔漂浮在黑色空間,一柄人高的鐮刀立時朝他飛來,他身手俐落的閃身躲過,嬉皮笑臉地道:“哇,好驚險,差一點我的頭就和身體分家了,嘖嘖嘖,是破殺鐮啊,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傳聞果然是真的。”惡魔貝雷特的終極武器,無人能敵。

貝雷特一招手,將破殺鐮招回來握在掌心,冷冷的用鋒利的刀尖指著伊恩。

“不許你多嘴。”

“嘖。”他啐了一聲。“喂,惡魔,你要知道,放手一次可以說是無心,兩次就只能說是白癡了,人都在你面前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失去記憶又怎樣,重新追求不就得了?這笨蛋一定要搞砸兩次才甘心嗎?

貝雷特既懊惱又憤怒。“我沒有機會了!”早在兩年前失去她時,懊惱萬分的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兩年前他被召喚時,毀滅的想法就已逼瘋他,他與“主人”定下契約,以靈魂交換三個願望。

所以他已經回不了頭,失去再次追回她的機會了。

“如果我知道她還會出現我眼前……”那麼當時,他就不會任憑毀滅主宰自己的理智。“惡魔獵人,你比我更清楚我辦不到的原因。”除魔刃的反噬是最好的答案。

破殺鐮發出藍黑色的幽光,伊恩笑容褪去,正色迎戰。

“好吧,到時,我會送你上路。”抽出刀鞘中的除魔刃,他擺出應戰姿態。

刀光劍影,惡魔與獵人,再次大打出手。


翻開塵封兩年的日記本,映入眼簾的,是自己的字跡。

日記本裏寫了一個故事,一個不在她記憶中,卻發生過的故事。

知葉很快的融入這個“故事”裏--她被個披著人皮的惡魔給騙了,傻傻的,以記憶交換三個願望。

她因此憤怒,與惡魔誓不兩立。

那個騙她的惡魔叫貝雷特,管家古羅是個狼人。

“我在幻想嗎?”這太荒謬又滑稽了,她不免這樣想。“我怎麼會寫出這麼唬爛的日記?”

可是在那些不可思議的過程中,還摻雜著她的悲喜。

隨著紙頁點點暈開的字跡,奶奶的病情加重,她開始試著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日記上她顫抖歪斜的字跡,真實的形容著奶奶的病容。

“奶奶……”她紅了眼眶。

暈開的字跡是書寫時落下的淚水,奶奶重病龐大的醫療費、化療時的痛苦折磨,她想為奶奶做點什麼,可卻沒辦法,她求助無門,不知該怎麼辦,直到她突然拿到貝雷特給的八十萬。

“八十萬--”知葉愕然,她拿他八十萬,這筆救命的錢,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是沒有印象,為什麼她會……掉眼淚呢?

成串的淚水滴落在紙頁上,字跡又暈開了,她連忙伸手拭去淚水,但當她的眼淚觸碰到掌心結疤的疤痕時,驀地傳來尖銳的刺痛。

那痛來得突然,讓一向怕痛的知葉猛然跳了起來,擱在腿上的日記本就這麼摔了出去,非常詭異的驀滾進了床頭櫃底下。

“奇怪……”那痛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攤開掌心一看,什麼都沒有,但為什麼突然會痛呢?

不想那麼多了,繼續看日記吧。趴跪在地上,知葉伸手探進櫃子底下,撿起來看完的日記本。

“咦?”可她撿起來的不只是日記本而已,還有兩張即可拍照片,她坐回床上細看。

“是我……”她不可能錯認自己,這是她,拍攝日期是兩年前,用即可拍相機拍下的。

她和照片中的古羅臉上都帶著勉強,尤其,她臉上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照片中的古羅和現在沒什麼分別,一樣的嚴謹、正經,但瞟向她的眼神帶著暖意和心疼。

她為此眼眶泛紅。

“古羅叔叔……”所以他才總是對她好,一見面就說她錄取了,想盡辦法要她留下來。

一定很痛苦吧?被忘掉的人……是最痛苦的啊。

第二張照片,僅有古羅和一團黑色不清楚的黑影,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從背景看來,傢俱擺設什麼的都很講究,是歐風古董傢俱。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時候,照片中的那團黑影突然動了起來,以極緩慢的速度凝聚成形。

“會動?!”她瞠眼,看見照片中嚴謹貴氣的古羅,頭上居然冒出了狼耳朵,還會動!

而他身旁那團看不清的黑影,最終竟然凝聚成--一半黑髮一半金髮的貝雷特,她的老闆!

他被左右劃分成兩個形象,一個陽光親切,一個黑暗陰沉,唯一相同的是那張漂亮到不像真人的臉……

抖著手,她拿起那張照片,翻到背面,在上頭看見自己的自己,聲音顫抖的將那些字念了出來--

我愛了一隻惡魔。

如果上帝聽見我的聲音,求求你,不要對他殘忍。

攤在她腿上的日記本倏地開始自動翻頁,明明室內沒有風,但書頁卻一頁頁的快速翻動。

而隨著書頁的翻動,在日記中記錄下來的故事也有了形體,一幕接著一幕,將知葉團團包圍。

那些包圍住她的影像,最後全數注入她某段空白的記憶中,顯影。

她記起來了!知葉搗著唇,眼眶中急速湧出淚水。

她記起她是如何被騙,如何與惡魔周旋打鬧,如何……心疼矛盾的惡魔。

她記起她對奶奶的逝世是如何傷心難過,對他,又是多麼的絕望。

她忘了她曾經……愛上一個惡魔。

“是上帝嗎?上帝聽見我的願望了,心慈的上帝,真的沒有對他太殘忍……”直到日記翻至最後一頁,知葉的記憶也全數回籠,她哭得泣不成聲。

那時,她許的第二個願望,使藥貝雷特擁有完整的心,懂得心痛是什麼。

第三個願望,則是她要失去記憶後,再也不要看見他。

那時候,她是真的放棄他了!

但是兩年後,她卻違背了契約,再次來到他的生命中,還讓自己記起了一切,“我還愛他嗎?”她捫心自問。

答案是肯定的,因為付出的感情沒那麼容易說收就收。

被迫遺忘深愛的人,這種感覺好差,她就這樣過了兩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可被她遺忘的人呢?

“王八蛋!”抹掉眼淚,知葉充滿鼻音的咒駡那壞心眼的惡魔,心中滿是對他的怨和不舍,“大笨蛋、大笨蛋……”

明明可以全部拿走她的記憶,為什麼,變成只有消舍與他有關的部分呢?

“大笨蛋貝雷特,你是大笨蛋……”

  第十六章
  
  又看見貝雷特一個人蹲在波斯菊花海中,親手將種子種下,那孤寂的背影,讓知葉好想伸手抱一抱他。
  
  他的動作小心珍惜,輕柔得像怕碰壞什麼似的,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珍視這一片花田?
  
  “老闆,你又來種花啊?”將心情整理過後,她微笑著站在他身旁,輕快地問。對於這個笨蛋,她暫時還不想洩露她恢復記憶的事。
  
  “這種小事讓我來吧。”把他擠開,她搶過他手上的種子和工具,“去去去,不要弄髒了你的衣服。”
  
  哪有人種個花也穿襯衫西裝褲的?一身白的讓陽光照得閃亮刺眼。
  
  “不是想要當普通人?幹麼老做讓人疑惑的事情……”她忍不住碎碎念。
  
  “你說什麼?”貝雷特沒聽清楚,只聽見她嘴裏像含了個滷蛋似的,話都糊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說話,我在跟花說它們長得好可愛哦——”她快速翻土,將種子種下……等一下,這是惡魔給她的種子耶!
  
  知葉動作僵了一下。原本這片花田,栽種了他消化不良的惡念,但那些花全部都被她砍光了,那現在這些小花呢?
  
  她感覺得出來它們不是惡念,因為她並沒有被迷惑,也不覺得反感,還想要好好憐惜。握在掌心的種子發著余溫,她暗暗數落自己。幫他種了這麼多次花,為什麼現在才發現不對勁呢?失去記憶的她,真是太笨了!
  
  知葉又禁狐疑,這些小小的波斯菊是他心中的“什麼”?
  
  “為什麼種波斯菊?”她問,“還種這麼多……”夏天哪來的波斯菊?這明明是秋天的植物啊!
  
  “我喜歡。”貝雷特快速掃了她的臉一眼,立刻撇開。
  
  心痛和愛憐同時緊緊糾纏著他,滿溢出來的情感幾乎將他逼瘋,見她清澈、單純的眼神凝望著自己,他便煎熬萬分。
  
  一反手,他手中又冒出了種子,繞過她找了個還能栽種的小角落,將他的感情放下。
  
  說清楚點你是會怎樣!知葉差點對他鬼叫,就像兩年前那樣跟他鬥嘴,但是她忍住了,辛苦的把話吞回肚子裏,但對他的反應不是很滿意,牛脾氣的她決定跟他杠上了。反正她什麼都不記得,而他,似乎有些忌憚她耶!
  
  “老闆老闆,說一下嘛,為什麼你要種波斯菊?你喜歡這種小花?還是——為了誰?”她故意湊近他,身體靠得很近很近,小小聲的問法就像是在說悄悄話,“告訴我嘛,我不會告訴古羅的。”
  
  這麼八卦刺探,也是在試他的底限。這傢伙竟然不欺負她了,她覺得很怪異,一定要搞清楚他幹麼這樣陰陽怪氣。
  
  “我……”
  
  貝雷特忍不住回頭看她,很想狠狠瞪她一眼,或者咆哮發脾氣,來抒解他內心的苦悶。
  
  但是他不能,她不記得他——他不舍也不敢將記憶還給她,怕她轉身離去。
  
  “是為了一個人沒錯。”他悶悶的,一一將種子種下,“一個……忘了我的人。”他聲音沙啞,壓抑著洶湧澎湃的情感,“每一朵花,都是我親手種下,代表我來不及給予的……”
  
  貝雷特對她說心事耶!知葉立時豎起耳朵,聽得很仔細,一個字都不放過,但是“來不及給予的”後面,她沒聽見。
  
  “來不及給予的什麼?”她打定主意追問到底。
  
  貝雷特深吸一口氣,回頭凝望她的臉,將這一次對話當成了……告白。
  
  “我的愛。”深情款款、苦苦壓抑的,他來不及給的愛。
  
  知葉被他這話驚得傻住,這個答案完全不在她預料之中。
  
  “嗄?”他他他他他的愛?他有愛?!他愛誰啊!她當場愣住,掌心握著還未種下的種子,握得緊緊的。
  
  這些可愛的小小波斯菊,是他的愛?種這麼大一片?!
  
  他……愛的人是誰?這兩年的空白,他愛上了誰?誰讓他懂愛?為什麼……拋下他一個?
  
  “但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貝雷特傷感的苦笑,“我傷害了她,她不願再見我,她說,她受夠了。”
  
  我要失去記憶後,不要再看見你,我受夠了!——她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可令他心動的人,是她嗎?知葉不敢肯定。
  
  “那……你曾試圖道歉挽回她嗎?”
  
  “她記不得了。”他淡淡地搖頭,“她忘了了我。”他也很想知道,現在她人在他身旁,但她的心呢?
  
  是否還會為他心動?道歉,對她有用嗎?
  
  他失落、沮喪的神情,知葉沒有看過,不禁嫉妒起那個讓他失魂落魄的人,為什麼不是她呢?
  
  “這樣啊……”她很難過,難過得快哭出來,兩年來沒有交集的生活,讓他愛上了一個人。
  
  只是這樣也好,她本來就希望他懂愛,只是有點難過,他所愛的人不是她。
  
  “老闆,她一定是很特別的人吧?”她悶聲說,語氣刻意輕快,低頭把那些種子埋進挖好的小洞裏,“她一定……很美很美……”
  
  就像他的愛琳,轉世後的何依湲,一個絕世無雙的大美人,才會讓他心動執著。
  
  “是很特別,但她不美。”貝雷特歎了口氣,望著她的臉。這張臉,頂多可說清秀可愛,離美恐怕還有一段距離,“她太容易相信別人,總是一古腦的對別人好,一點點小事就會讓她開心老半天,一點小小的恩惠,就會讓她感激涕零。可她也會動不動就生氣,一發起脾氣就打人,絕對不手軟。”
  
  他當著當事人的面,把她這個人徹底剖析。
  
  “倔強、好強、不肯認輸,自己吃虧不懂得聲張,只會躲起來哭,但別人受了委屈,卻又會為對方哭泣出頭,她是一個……笨蛋。”她躲在衣櫃裏啜泣,是因為他的關係,他卻笨到沒有察覺到!
  
  不知他說的人正是自己,知葉越聽越沮喪。他說著心上人的語氣,帶著寵溺疼惜,她……好羡慕。
  
  “是哦……聽起來除了美貌之外,很完美啊,如果我認識她,一定會跟她做好朋友。”
  
  貝雷特聞言一愣,望著她正經八百的小臉久久,最終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如果她知道他說的人是她,會是什麼臉?肯定會氣他說她不美而揍他吧!
  
  “笑什麼?老闆,你太過分了!我不能跟你喜歡的人當朋友嗎?不行嗎?”其實她辦不到,不管那人再完美,她都不可能以平常心對待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笑。她怎麼跟自己當朋友呢?這女人,不管兩年前還是兩年後,都讓他忍不住想笑,就算她不記得一切也好,都希望她留在他身邊。
  
  但是這樣的日子可以維持多久?伊恩的警告、惡魔獵人的戰帖……他,失去了再度擁有她的機會。
  
  “為什麼不可能?因為她不要你?”一股氣悶在胸口,她忍不住說了任性的話,“我知道為什麼了,一定是因為你太花心的關係!”
  
  沒來由的,她就是想對他發洩一下胸腔漲滿的不平。
  
  她希望他懂何謂心痛,希望他懂愛,結果他明明懂了,卻不去爭取。
  
  她內心很複雜,一方面嫉妒他愛上的人,另一方面又心疼他,但又氣她四處拈花惹草。
  
  “正是因為她不要我了,我才花心放蕩……”貝雷特不只一次的懊惱,為何要在她面前搞砸,“不是她,抱誰都無所謂了。”
  
  就算她不記得了,他也想……給她一點好印象。
  
  明明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機會和立場了,但他還是偷偷奢求著,她會……再一次愛上他。
  
  “我的心不完整。”他碰觸胸口,胸腔內那顆溫熱、完整的心,激烈的跳動著,“是她……讓我的心完整,可惜,當我知道對她的特別是因為愛,已經來不及了。”
  
  知葉本來拿著小鏟子,不太開心的在翻打土壤,聽見他說他喜歡的那個人讓他的心完整,倏地停下動作。
  
  “哦,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她的心狂跳,等待他回答這個重要的問題。
  
  因為把這當成遲來的告白機會,於是貝雷特正經的回答。
  
  “兩年前的夏天,她來到了這裏,我……騙她為我工作,但是結果……我搞砸了。”
  
  她睜大眼,嘴巴張成了O字型,小手指著他正經八百的臉遲遲無法說出話。
  
  他喜歡的人是她,為了她種下這一片花海……是這樣嗎?
  
  “哦……這樣啊!那真糟。”知葉有一點慌,有一點亂。她該相信嗎?她想相信!
  
  那一聲糟,把貝雷特打入十八層地獄裏,他沮喪極了,“最糟的是,她不願意再見我。”就算忘了,也不願意再看見他。
  
  該怎麼確定他口中所說的人就是自己?知葉好想知道這個答案,但她有什麼辦法呢?
  
  望著花海,她腦中陡然有了個念頭。
  
  “老闆……”她小小聲地道,“反正,你種了這片花海,你喜歡的人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給我一些種子或花苗?我想帶到我奶奶的長眠之地,陪伴她。”
  
  “你想要?”貝雷特藍眸溫柔地望著她,喉頭滾動,壓抑著衝動,“你想要,就拿去。”全部都給你,全部都是你的。
  
  知葉驚訝極了。他真的給她了耶!
  
  “真的?”
  
  “真的。”他語氣肯定。
  
  如果她沒有恢復記憶,就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只是花嘛,但現在她全部都記得了,也知道貝雷特同意她拿走花田裏的花代表什麼意思。
  
  只要她想,她可以拿走他的愛,他口中說的人是她,是她啊!
  
  “謝謝!”克制不住內心的感動,她把鏟子丟下,撲向貝雷特,“謝謝你!”
  
  他愛她,他喜歡的人是她,他口中那個特別的人,是她!
  
  這反應太熱情了,熱情到貝雷特難以招架,猝不及防的被她撞倒,倒進花田裏,兩人雙雙被花叢淹沒。
  
  她溫熱的體溫暖了他冰冷的四肢,他貪戀那份暖意,明明知道應該把她推開,但他沒有這麼做。
  
  而是伸出雙臂,貪戀地,將她擁緊。
  
  古羅莫名其妙被人從身後抱了一下,差點被嚇出狼尾巴、狼耳朵,猛然回頭,就看見巧笑倩兮的知葉。
  
  他狐疑地挑了挑眉,“發生了什麼事?”心情這麼好!
  
  知葉覺得自己像走在雲端,輕飄飄的好不真實,但也好快樂、好開心。
  
  貝雷特愛她,他喜歡她——她確定了,而她也不會放棄的!
  
  好心情讓她想抱一抱一直以來相當疼惜她的古羅叔叔,但她還不想洩露恢復記憶的事,因為古羅一定會露出馬腳——這算是對貝雷特小小的報復。
  
  竟然說她很特別但是不美,雖然是事實也不用這麼坦白吧?太過分了!
  
  “就想抱一下嘛,不行嗎?”像個對長輩撒嬌的小女孩,她開心的對古羅說。
  
  “女孩子家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抗議的人不是狼豆腐被吃光的古羅,而是貝雷特。
  
  一踏進廚房就聽見她撒嬌的聲音,火氣立刻冒了上來。
  
  他不明白自己在吃什麼醋,她只是表示對長輩的孺慕之情,他幹麼像戴了綠帽子似的對她吼叫?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囉嗦。”知葉小小聲的頂嘴,聲音不是很大,但貝雷特和古羅都聽見了。
  
  她膽子很大,不若之前的小心、圓滑——古羅玩味的發現,知葉最近常常與主子唱反調,或者拿小事去煩他、接近他,像是……在試探主子的底限。
  
  “你頂嘴?這是對待老闆的態度?!”貝雷特掌控不了自己的佔有欲。
  
  自從那日在花田,她主動撲上來擁抱,而他也接受了後,就很難再抗拒她的接近和要求。
  
  近日,她總是笑盈盈的去敲他房門,問他在做什麼,能不能借她幾本書看,或者佔據他書房一角,問起他“喜歡的人”,十足好奇的模樣,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兩年前,那讓他很難不被撩撥……
  
  “誰理你?我今天休假!”哼了聲,知葉才不管他的冷臉,料定他拿她沒轍,他愧疚嘛!
  
  “知葉,要出去玩啊?難得看你打扮得這麼漂亮。”古羅說話的語氣,像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經他這麼一說,貝雷特才注意到。這丫頭……不一樣了。
  
  今天她特別打扮,頭發放了下來,上了淡淡的妝,看起來精神奕奕,有別於以往細肩帶和超短熱褲便於打掃的打扮,今天改穿米色一字領上衣,微露香肩,搭配一條深藍色的貼身牛仔褲,青春又不失嬌媚。
  
  他要收回他說過的話,她不會不美,她很有特色!
  
  可是她把自己搞成這樣要去哪?最好不要告訴他是要去約會!他會、他會……
  
  “奶奶忌日,我想去看看她嘛,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看了一定會很開心。”奶奶總要她對自己好一點,現在,她對自己很好,絕不虧待自己。
  
  叭叭——外頭傳來車子的喇叭聲,知葉立刻跳起來跑到外頭去,因為她的動作太急切,讓貝雷特忍不住跟在她身後偷窺。
  
  “咳咳!”古羅非常不給面子的咳兩聲,表示他看見了。
  
  “別吵。”貝雷特朝他啐了口,回頭繼續看,結果看見了一個化成灰他都認得的人。他又來幹麼?
  
  “學長,你沒什麼變耶,還是跟念書的時候一樣年輕。”把來接她的學長領進門時,知葉看見站在門口僵著臉的貝雷特。
  
  她有些不解他幹麼臉臭,但還是為兩人做介紹。
  
  “學長,這是我老闆。老闆,這是我大學學長。學長,我忘了拿包包,馬上就下來。”說完便咻一聲溜上樓。
  
  貝雷特的臉立刻垮下來,周身的光亮全暗了,狠瞪著突然冒出來的傢伙。
  
  媽的,何真海!他怎麼還是這麼陰魂不散?都已經改過他的記憶了,怎麼還是可以碰見他?
  
  “你是誰?”他口氣冷得像冰,其實恨不得把這傢伙挫骨揚灰。
  
  他死都不會忘記,這個叫何真海的臭小鬼,對知葉非常有好感!他不是去美國了嗎?現在又回來幹麼啊?
  
  “我叫何真海。”搓著手,儘管過了兩年,何真海看起來還是像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老實、敦厚,個性溫和淳樸,和一樣善良的知葉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是貝雷特卻壓抑不住內心的嫉意,嫌棄、挑剔的想,那死丫頭要是跟這傢伙在一起,他就……他就……
  
  他就怎樣?他還能做什麼?憑什麼?
  
  “你是知葉的老闆嗎?雷特先生,我真沒有想到。”何真海訝異極了,“謝謝你照顧知葉,真的很謝謝你。”記得家族與這位名聲響亮的資產家有合作關係,堂姊何依湲還差點嫁給他,種種關係,讓他對眼前這個男人有些害怕和防備。
  
  “你來這裏做什麼?”三字經差點飆出來,他憑什麼用一副知葉關係人的語氣向他道謝?什麼東西嘛!
  
  “今天知葉奶奶忌日,我送她去。”何真海非常老實的告知,完全不懂要拐彎抹角。
  
  貝雷特因為嫉妒而不爽,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閣下倒是挺有閒情逸致。”薄唇譏誚地上揚。
  
  何真海因為羞窘而臉色潮紅,“我……出國兩年,前陣子才回來,知道她之前出了車禍,覺得很心疼……”
  
  貝雷特雙手捏拳,緊了又緊,心想著究竟要用魔法把他轟出去,還是用拳頭比較有快感?
  
  對付一個人類,他比較傾向後者。
  
  “雷、雷特先生……你……覺得知葉怎樣?”他吞吞吐吐的詢問惡魔,對他心儀女孩的看法,“我很心疼她,我……很喜歡她,一直都很喜歡。”
  
  這話,怎麼似曾相識……該死,兩年前何真海不就對他說過嗎?為什麼他現在又要當這傢伙的老師啊!?
  
  貝雷特怒瞪他,用帶著殺意的眼神警告,最好不要挑戰他的極限。
  
  可是何真海的眼睛壓根就沒有看他,而是癡癡望著樓梯盡頭處,自己也沒有接收到他的警告,“我媽媽非常喜歡知葉,知葉她,很特別……對知葉我媽沒有門戶觀念,還覺得一個會拉住她兒子的女人是個好物件,我真的很想……照顧她。”
  
  “照、顧、你、個、頭”貝雷特再一次對他說這句話,但口氣不再冷冷淡淡,而是抓狂暴怒。
  
  “知葉也這樣說。”被罵的何真海沒有生氣,只是歎息,“知葉獨立又堅強,跟其他女生不一樣,她很想法,很認真,看見她就會覺得自己要更努力、更惜福——”
  
  “夠了。”這些話他都聽過了,不必再重複一次!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人吐露心事的何真海卻不肯放過他,“現在我回臺灣了,我想跟知葉在一起,我想、我想……跟她求婚,她會不會覺得太快了?”
  
  求婚?求你個頭!
  
  貝雷特不爽到了一個臨界點,旋過身,卻看見古羅背著他們站在流理台前,抖動雙肩,他更氣得眯眼,心知那只狼人八成又笑到快斷氣!
  
  “學長,我好了噢——”知葉飛快拿了前一天晚上跟貝雷特要的種子及包包,沖下樓來,沒想到會看見他用殺人的眼神看著她學長……那個,這個笨蛋惡魔,該不會誤會了什麼吧?
  
  糟了!快點走!
  
  “學長,我們快走吧。”走向一直很照顧她的學長,知葉決定快點離開。要是讓貝雷特一個不爽就糟了!
  
  而貝雷特是真的很、不、爽!就這麼急著要跟他走?為什麼是跟他啊?走?走哪里去?!門都沒有!
  
  只見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烏雲密佈,雲層移動的速度,迅速得像是影片快轉,才剛踏出門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轟隆隆——還外加打雷閃電。
  
  知葉和何真海兩人呆呆的站在屋簷下,全都傻住了。
  
  “下、下雨了?”怎麼會突然下起大雷雨啊?知葉愣愣的伸出手,盛接屋簷滴落的雨水。
  
  “剛剛……不是還出太陽嗎?”何真海也同樣傻眼,“沒聽說有颱風啊……”
  
  太可惜了,他原本打算送知葉去祭拜完她奶奶後,再帶她去吃飯、見見他家人的,可現在狂風暴雨啊,怎麼辦?
  
  “既然下雨,就不要出門了。”貝雷特陰森地出現在他倆身後,“看來風雨還會更大,何先生,你快點回去吧,山路很危險,小心啊!”聽起來很有詛咒的意味。
  
  回頭,他對知情的隨從吩咐,“古羅,拿把傘,送何先生上車。”
  
  “是。”現在古羅不敢再光明正大嘲笑主子了,乖乖的拿出兩把雨傘,送白目男出門。
  
  “可是,今天是奶奶忌日耶……”知葉再傻,看貝雷特的表現,也知道這場暴風雨是怎麼回事了——這只惡魔不肯讓她出門,他的怒氣影響了天氣,“我想去看奶奶。”
  
  可她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何真海被古羅送出門。
  
  她的眼神被貝雷特解讀為離情依依,讓他更不爽了!
  
  轟隆隆——閃電打雷個不停。
  
  “你沒看見狂風暴雨嗎?一定要今天去嗎?”她腦子裝什麼?他氣到差點沒腦充血。
  
  “可是學長今天才有空嘛!我一個人在那裏挖土種花,很蠢耶……”她也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好不好?
  
  “除了他沒人了嗎?反正雨這麼大,不准出門,改天我陪你去!”他才不會讓那個喜歡她的何真海,陪她一起去祭拜她奶奶!
  
  他就是小心眼,不准就是不准!
  
  “你要陪我去?真的嗎?”逮到了這個小心眼惡魔的語病,知葉掩不住喜色地偷笑,“你說的哦,一定要陪我去哦。”她特地強調“一定”兩個字。
  
  貝雷特啞然。他在衝動之下,說了什麼啊……那是……他的心聲,該死的!
  
  “囉嗦,我知道啦!”
  
  送走何真海回到屋子裏的古羅,正好聽見這段對話,不禁狐疑地望向快樂的知葉。
  
  真是……非常微妙呢。
  
  第十七章
  
  想對她不加辭色,想與她保持距離,但是,卻管不住欲親近她的心情。
  
  甚至他……有一些怕知葉。
  
  現在她坐在階梯上,手上拿著舊牙刷,使勁所有力氣刷洗踢腳板,連小縫都不放過,那揮動手臂的力道明顯在生氣。
  
  貝雷特有一種糗大了的感覺。
  
  “我說——”清了清喉嚨,他想解釋些什麼。
  
  “我在忙,有事嗎?”知葉聽他一開口就有氣,頭也不回的繼續刷她的樓梯。
  
  “啊、嗯,抱歉。”摸摸鼻子,貝雷特一臉尷尬。
  
  剛才,發生了一件非常糗大的事。
  
  過去兩年來,某個曾經與他有過關係,被他打發掉的……咳,女人,突然找上門來,手中抱著一個出生沒多久的混血嬰兒,聲稱那是他的孩子,要他負起做父親的責任。
  
  聽聞的當下,他臉色大變。
  
  這一生他未曾想過會有自己的孩子,還是惡魔與人類的混血兒,那概率微乎其微,幾乎不可能發生,但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可是看了一眼,他便放不下心來了,因為那女人手中抱著的小孩,不是他的,那小孩子沒有惡魔的特徵。
  
  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嬰兒,不會噴火、打雷、身體漂浮,只是安靜的在母親臂彎裏安睡。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否認。“不可能是我的小孩。”如果是他的孩子,應該會繼承他的力量。
  
  “你怎麼能否認?你瞧,孩子這麼像你!”那女人瘋了似的把小孩塞進他懷裏,接著拿出出生證明,再推算兩人發生關係的日期,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種。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不是——”在那僵持不下的場合,知葉突然黑著臉走出來,陰陰笑道:“DNA會說話,既然你肯定那段時間只跟老闆一人有染,那麼DNA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她氣得快瘋了!竟然有女人抱著小孩上門,說那是他的種,這傢伙到底有多墮落啊!
  
  儘管氣得想掐死他,但她還是不爭氣的幫他解了圍。
  
  她在一旁都看見了,貝雷特第一眼看見那小孩,沉著的他確實慌了,但慌亂沒有太久,他冷靜的藍眸一閃而逝地閃過一抹黑光,她便猜,他大概是在探究嬰兒的底細。
  
  之後,當他斷言孩子不可能是他的時,她就曉得,也相信他了。
  
  “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說話?Ray,你忍心讓你的孩子受這重屈辱?”女人把懷中的嬰兒高舉到他面前。“如果社會大眾知道,大名鼎鼎的雷特先生不負責任,那恐怕……”她語帶威脅。
  
  貝雷特這下真的傷腦筋了,真要驗DNA,他的血會讓檢驗器材爆炸啊,驗什麼鬼?
  
  “如果檢驗報告出來確定孩子不是我老闆的,我想我們有權利提出告訴。”知葉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你這麼肯定,我們就讓法官裁決吧。”
  
  相較與他們的冷靜,篤定,那抱著小孩上門的女人從一開始的信誓旦旦,到了後來卻有些猶豫了。
  
  與她發生關係的人太多了,外國人也有,其實她本來就不能卻確定誰才是孩子的父親,只是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跳板。
  
  她“希望”孩子是雷特家的,但她不確定。
  
  “如果確認真是老闆的小孩,我想……他一定會負責的。”知葉涼颼颼地笑說,又瞪了貝雷特一眼。
  
  男主角立刻開口。
  
  “說得沒錯。”找回冷靜,他戴上陰晴不定的“雷特”先生面具,懶散地接話。“我們法院見。”
  
  慵懶地語調,篤定的姿態,滿不在乎的神情,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女人只好抱著懷中的小孩,恨恨離開,去弄清楚孩子的爸是誰。
  
  只是當他闖出來的禍離開後,貝雷特馬上換了張臉,心驚膽跳的望向知葉,生怕她對自己失望。
  
  “哇,真是精彩呢,不知道我還會處理這種事情多少次!”壓仰著滿腔妒火,知葉冷笑著挖苦。“老闆,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耶,我以為這是電視芭樂劇才會有的情節說,嘖——”完全不留餘地。“不喜歡的那個人看到,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貝雷特嚇得急忙解釋。
  
  “不是,我、那時候我……鬼迷心竅。”
  
  “幹嘛跟我解釋呢?我的想法又不重要。”她笑的超甜,眼都瞇了起來。
  
  她是個女人,當然會妒忌啊!抱著孩子上門,用那種肯定的態度咬定他是孩子的父親,會有這麼堅定的立場,當然是因為他們有過“什麼”。
  
  越想越是生氣抓狂,所以她暫時不想看見他那張風騷臉,覺得再看下去,她可能會忍不住對他的臉一陣痛毆!
  
  這個笨蛋惡魔,氣死她了!
  
  所以她才使勁力氣刷地板,發洩她的怒火,貝雷特則不斷在她身邊轉來轉去,狀似不經意,卻每每想找話題聊就被她堵回來。
  
  “知葉,休息一下,快來,我做了你愛喝的蜂蜜檸檬,現榨的。”從頭到尾看在眼底的古羅,忍不住出聲“解救”沒轍的主子。
  
  “好。”知葉回應古羅的聲音就很輕快甜美,擠開杵在身邊的笨男魔,快樂的奔向廚房。
  
  但在廚房裏的不是只有古羅而已,還有再度來串門子的伊恩。
  
  “嗨,小葉。”伊恩朝她招了一下手。
  
  “伊恩!”她驚喜地喊。
  
  上回見面,她還未恢復記憶,對他的感覺不深刻,但現在被拿走的記憶又回來了,她想起伊恩是如何的跟她打鬧玩笑,他們很有話聊,奶奶過世,她傷心難過憔悴時,是他給她安慰的擁抱。
  
  “你怎麼有空來?都沒跟我說一聲。”她立刻坐道伊恩身旁的位置。對啦,她是故意的,誰教那只惡魔那麼笨!
  
  “唔?”伊恩眼尖的瞄到她看自己時,眼中閃過的那抹驚喜。“看到我有這麼開心嗎?”
  
  “很開心啊。”她回答,給他一個甜到不能再甜的笑容。
  
  “你又來幹嘛?”這不耐煩加上火氣十足的吼聲,當然出自妒忌之火再度引燃的貝雷特之口。
  
  知葉和伊恩兩人同時回頭望他,但是知葉很快撇過臉,看也不看他一眼,熟絡的抓著伊恩問問題。
  
  而伊恩嘛……沒有錯認老友周身環境的那圖怒火。
  
  嘖,他怎麼又捲進這種事情裏?
  
  “帶點東西給你。”眼睛轉了一圈,他語帶保留。
  
  貝雷特聞言一愣,望著他無奈的眼神,立即明白他帶了什麼。
  
  惡魔獵人的戰帖——這代表他們準備好了,時間開始倒數,大戰即將發動。
  
  兩年時間的準備、演練,足夠惡魔獵人研究出如何消滅他的方法,何況,他已親自讓伊恩瞭解他十二道禁制解除後的力量了。
  
  伊恩是優秀的首領,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只是……太快了。
  
  望著伊恩身旁的知葉,他的心又痛了。
  
  原以為再也無交集的,但是卻……再度相遇。
  
  可是這樣的奇跡只有一次,而他沒有機會把握這個奇跡,看著她親密的偎著別的男人,緊握的拳頭緊了又緊,最終,他黯然的閉了閉眼。
  
  他不想再讓她傷心一次。
  
  於是他撇過頭,頹喪的離開。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知葉高昂的怒火就消了,哼了哼氣,拿起古羅為她特調的飲料,一口氣幹光。
  
  “好喝。”她豪邁的以手背抹唇。
  
  伊恩看著她,只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他的眼瞟向古羅,挑了挑眉。
  
  你說的怪異就是這個?他以傳音術的問。
  
  嚴謹的古羅點了點頭。
  
  伊恩的娃娃臉出現一抹感興趣的神情,沉吟一會後開口,“嘖嘖,女人嫉妒的嘴臉,原來是這樣的啊!”
  
  被踩到腳痛,知葉反映很大的厲聲反駁,“我哪有嫉妒?我哪有生氣?我幹麼生貝雷特那個王八蛋的氣啊?”
  
  “哦——原來你知道你老闆叫貝雷特啊。”伊恩一副“逮到你”的神情。“小葉,打個商量——告訴我,你怎麼破除貝雷特的魔法,找回你的記憶?”
  
  糟了,露出馬腳了!知葉心虛的望著笑盈盈的伊恩,還有一臉驚訝的古羅。
  
  “知葉……”古羅眼眶泛紅。“你記起來了啊……”
  
  如果是這樣,那麼她一些怪異的舉動就可以理解了。
  
  有時她跟他說話,會用非常抱歉的神情望著他,或是突然抱他,然後跑個不見人影。
  
  “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你不想記起我們?”古羅傷感的說。
  
  “不是啦,不是這樣啦!”知葉慌慌張張的把衛生紙遞給他,像忙碌的小蜜蜂,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的安慰解釋。“我……怕你告訴他嘛!”扭扭捏捏地,她總算說出隱瞞的原因。“人家想、想看他吃癟的樣子啦!”
  
  她只是想看貝雷特為她神魂顛倒的糗樣,那她沒轍,苦苦壓抑的神情嘛。
  
  “然後呢?氣他的不主動?”伊恩笑岔了氣。
  
  “對……”她噘嘴,老實承認。
  
  她都這麼大方的在他面前晃了,明知道他在書房裏耍自閉裝辦公,還是到他書房吵他,問東問西,東扯西聊,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他幹麼還這麼矜持?
  
  “知葉,如果你早點告訴主子,說不定……”古羅欲言又止的看了伊恩一眼,最終歎了口氣。
  
  主子拿走那位毛小姐的靈魂,已經超過獵人們的忍受極限了。
  
  “什麼說不定?”知葉覺得奇怪。
  
  “那不重要。”身上帶著給惡魔的戰帖,上頭訂下了決戰日期,伊恩竟然還說那不重要。“重點是你啊,小葉,你還不想告訴他嗎?”
  
  他可是已經很壞心的想不知道惡魔會有什麼表情了,知道她恢復記憶後還是留在他身邊,貝雷特一定會很開心,但懊悔、苦惱也會接踵而來,不知道該怎麼辦。
  
  “先讓我欺負他一下。”知葉臉上掛著詭笑。“讓他緊張一下。”
  
  “知葉,可是主子他……”沒有時間了啊!可惜古羅話沒說完,被伊恩消音。
  
  “小葉,我跟你說一件事。”伊恩臉笑得非常可愛。“能活到現在的惡魔,稀有得不得了,而且都很聰明,又狡猾。”
  
  知葉翻了個白眼,很含蓄地提醒,“這句話我好像聽到過很多遍了。”
  
  “那我一定沒說過惡魔的宿命。”他唇一抿。“追尋陰暗的惡念,被人類召喚、定下契約,汲取罪孽深重的【念】,成為自己的養分,在惡魔的世界裏,力量就是一切,人類的靈魂對惡魔是很好的養分,越污染的靈魂,力量越強大,而因為惡魔無法控制自己對力量和邪惡的渴求,吞噬的靈魂超出造物主的底限,造物主才會創造了惡魔獵人。”
  
  “你知道嗎?惡魔最悲慘的一點,就是生命漫長無止境,除了戰死,沒有別的方法結束生命。”他很壞心的挑話講,就是要引起她的好奇。
  
  知葉有些不懂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這跟貝雷特有什麼關係?我不懂。”
  
  他但笑不語,拍拍她的肩膀後起身。“我跟貝雷特有話要說,有機會的話,下回再告訴你。”說著便走上二樓。
  
  貝雷特選擇走向毀滅,是因為她,這件事情,最好不要讓貝雷特以外的人告訴她。
  
  “神神秘秘的男人。”知葉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知葉,快點告訴我,你是怎麼恢復記憶的?”
  
  知葉望著像父親般的古羅,眼眶微紅,緩緩開始訴說,她留在閣樓房間的那本日子……
  
  署名白知葉和雷特先生的兩封邀請函,同時被郵差送到教堂豪宅。
  
  這是知葉去收的,她先拆開了自己的那一封,發現是大學時代的同學會通知,日期定在一周後,她想了想,應該要去見一下老朋友。
  
  至於信末那用印刷體印出來,特地給她看,也讓所有接到邀請函的人都看得見的P.S。
  
  只有白知葉一定要攜伴參加!
  
  不是不明白同學們故意這麼做的原由,但若真要帶一個伴去同學會,她心裏只有一個人選。
  
  另一封邀請函嘛,寄件人寫的是祝銘凱和何依湲,粉紅色的信封看起來很可疑。
  
  “他們……修成正果啦?”知葉開心的拎著那張邀請卡,跟古羅打了個招呼後便去找貝雷特。
  
  貝雷特又叫出伊恩親自送來的那張戰帖,由古老的羊皮卷製成,上偷有著數道魔法,扭曲怪異的魔法文字,攤開的那一瞬間猶如幻燈片映在牆面上。
  
  內容對他——惡魔貝雷特列下的罪狀,堂堂正正的,對他訂下生死之戰日期。
  
  “老闆,你在嗎?”知葉在外頭輕喊。
  
  將戰帖收回,他以指甲割出一個小小的黑色裂縫,將那羊皮卷塞了進去,反手抹去那道裂縫的同時,他也提聲道:“進來。”
  
  知葉開門探頭觀望了會兒,才一腳踏進來。
  
  “有事?”
  
  她揚了揚手上那張粉紅色的帖子。“你的。”
  
  貝雷特狐疑地接過,用桌上的拆信刀將信封拆開。
  
  那把拆信刀小巧、精緻,刀柄有著精細的寶石,泛著黃銅光澤,雖然縮小了,但知葉記得,那是貝雷特的匕首,愛琳用來割下他心的那一把,也是她用來割破自己掌心的,她不免多看了兩眼,才把注意力轉到貝雷特手中的那張請帖。
  
  “哇,好可愛的小孩哦!”帖子上有一張照片,喜悅的一家三口,斯文的銀行家祝銘凱,美麗優雅的名媛千金何依湲,兩人充滿喜悅的望著懷中出世沒多久的小嬰兒。
  
  是他們孩子的雙滿月酒,邀請貝雷特參加。
  
  知葉忍不住想提起一件事情,那件事,梗在她心頭很久很久。“咦?何依湲耶,老闆,這位千金小姐兩年前不是要跟你結婚嗎?真可惜,如果當時你們有結婚,說不定滿月酒就算是你請了——”
  
  挖苦挖苦,極盡所能的挖苦。
  
  “你是特地進來吐我槽的嗎?”貝雷特忍不住問。“這樣很好玩嗎?”
  
  這女人怎麼老愛招惹他?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嗎?
  
  “幹麼那麼小器,開個玩笑都不行。”她嘟起嘴,決定見好就收。“我是……有事情要請你幫忙。”這陣子跟他鬧脾氣也鬧夠了,每一次都讓古羅叔叔苦著臉來求她。
  
  “知葉,你不要再找主子麻煩了,你看我的皮,又焦了啊!主子的暗雷很痛,把我打成原形了……”古羅叔叔近來找上她的頻率迅速增高,總是不斷要她對貝雷特好一點,省的小心眼的惡魔遷怒。
  
  所以,她覺得……該是給他暗示的時候了。
  
  “我下週末有個同學會,主辦人堅持要我攜伴參加。”她把同學會的通知遞到他面前。“求求你陪我去。”
  
  貝雷特的心咚地跳亂了一拍。她這是什麼意思?
  
  要他陪她去同學會,她想做什麼?他之於她是什麼?
  
  抬頭,發現她直視著他,眼神沒飄移,他不得不按下雀躍的心,力持鎮定的問:“為什麼要我去?你不能找別人嗎?”
  
  “不能。”她否定。“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雖然他不知道。”她故意用他提起她的那種語氣說。“我不想隨隨便便找一個人頂替,出了你,我沒有更好的人選。”
  
  除了你,笨蛋,我不想讓你誤解,我喜歡你,只有你一個!她在心裏大叫。
  
  只是她正正當當的投出了一個好球,但是貝雷特卻不敢揮棒——他想忽略她的暗示,想忽略她態度的怪異,因為他又想起了,獵人送來的戰帖。
  
  他,沒有時間了。
  
  他不該給她夢想,不應該的,這是沒有結果的,為她好的話,他應該立刻送走她,讓她離自己遠遠的!
  
  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被數量龐大的惡魔獵人們圍剿、追殺,最後毀滅消散的樣子。
  
  被丟下的人最難過——如果她對他動了心,他不想讓她再一次面臨這種痛苦。
  
  但是他克制不住,現在就想要滿足她、對她好、彌補她的這一份情。
  
  所以他沒有考慮太久就點頭。
  
  “太好了!正好跟何小姐的滿月酒日期差一天,那天你一定缺個女伴,我就陪你去,當做報答吧。”她豪氣千雲地拍拍胸脯。
  
  其實,她是想見見愛琳,想看看他和祝銘凱幸福快樂的模樣,好讓自己……放心。
  
  “那就這麼說定了。”貝雷特看著她發亮的小臉,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次之後,他就會放手,會親手……將她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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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Emp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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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他們在人群中被沖散了。
  
  人呢?他在哪?
  
  知葉焦急的在原地打轉,卻被洶湧的人潮推擠,腳步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忽地,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拉了起來,定眼一看,是貝雷特,他的表情狂亂焦慮,在拉住她的那一瞬間,眼中的慌才消失。
  
  “跟緊一點。”他想也沒想的握住她的小手,與她十指交握,牽著她的手,突破人潮洶湧的人群。
  
  知葉的心激烈的跳動著,她就這麼自然的讓他握住,小臉微紅。
  
  同學會地點,在假日人潮多到會被淹沒的西門町中,一條小路上的複合式餐廳,他們將車子停在徒步區入口,但下車沒多久,兩人就差點被人群沖散。
  
  當他倆手牽著手,一同出現在同學會的地點時,立時引起不小的騷動。
  
  “知、知葉?!”見她帶個高大、俊美得不像真人的金髮外國人出席,同學們皆露出訝異的神情,甚至有些人還擺出“死定了”的表情。
  
  “你還真的帶伴來噢……”說不訝異是騙人的,知葉從念書的時候,就一直是戀愛絕緣體,無論誰追求都不接受、不動心,而何真海學長又苦苦等候她,看他們拖到最後,大家都想幫幫何真海了。
  
  “奇怪,不是叫我一定要帶伴來?”知葉笑駡同窗好友。“你們很囉嗦耶!”
  
  但是現在她真的帶了個伴,還長得這麼帥氣英俊,那……等會兒學長來,該怎麼辦?主辦人在心裏默默的尷尬著。
  
  “外國人耶,你口味這麼重?”口無遮攔的某個同學則湊上前,給了知葉一拐子。
  
  “低級!”知葉啐了對方一口。“他叫Ray,中文說得很好,同學,他全部都聽見了。”
  
  貝雷特微微笑,朝眾人點了點頭,交握的手依然沒有放開。四下環視後,他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
  
  “沒人介意我們坐這兒吧?”是個沒有人可以來湊熱鬧的雙人小角落。
  
  “呃,請……”眾人面面相覷,有口難言。那原本是為了知葉和學長準備的“愛的小角落”說……
  
  “大家好,抱歉,我來晚了。”姍姍來遲的何真海一進門,便傻呵呵的搔著頭,看見學弟學妹們為難抱歉的臉色,還不懂發生率什麼事。“你們幹嘛垮著臉?知葉呢?她來了嗎?”
  
  何真海!他來幹麼啊!貝雷特滿心不悅地瞪著站在門口的二愣子,臉火速垮了下來。
  
  “咦?學長,你怎麼會來?”知葉驚疑地問,可當她看見同學們那一臉尷尬的表情,她就懂了。“你們還真是不死心……”搖頭歎息。
  
  貝雷特沒有出聲,只是看了眾人的表情,也明白了。
  
  這叫哪門子同學會,分明就是撮和大會吧!
  
  “哼!”貝雷特不爽地哼了聲,忍耐著不炸掉這家店。
  
  “大家都那麼熟了,就一起吃飯啊!”主辦人見狀況不對,立刻出來滅火。“知葉,聽說你辭職了,現在在哪工作啊?”
  
  一提到這個,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我知道你不挑工作,以你的經歷也不缺,但是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公司?有回我跟我們公司業務經理開會,提到你是我同學,我們經理就很想跟你談一談,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考慮一下吧?”
  
  “知葉,還用談什麼?我爸開新公司,你要不要來當我的小主管啊?我爸說願意給你高薪還有分紅!”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圍著“失業”的知葉,忙著挖角。
  
  只見她不慌不忙的朝對面的臭臉金髮男一指。“這位是我現任老闆。”
  
  話一出口,所有人立刻從她桌旁消失!
  
  “說道工作,我不得不問一件事。”貝雷特借著這個機會開口。“你總不會一直待在山間小鎮吧,什麼時候要走?”他問的雲淡風輕,其實內心萬般不舍。
  
  “這麼想趕我走?嫌我薪水太高?”知葉眯眼。“錢多事少離家近——我還想多做幾個月呢。”
  
  如果可以,他也願意讓她多待幾個月,多一點……相處的時間,但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那個……”主辦人小心翼翼地走來,結果被貝雷特冷冰冰的藍眸瞪到腳底發軟,可是他真的不得不來啊!剛剛他們才聽見學長疑惑的自言自語,說:“雷特先生怎麼會跟知葉一起來呢?”
  
  這話把很多人都嚇呆了!
  
  “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聊天!但是可不可以把知葉借我們一下……”他小心陪笑,就怕有個萬一。
  
  “等我一下!”知葉拿起桌上的功能表,點了一堆東西後交給服務生,然後交代貝雷特。“我有點東西給你吃,也會很快回來,不要發脾氣哦!”
  
  “你又知道我會發脾氣了?”才說而已,他就發脾氣了。
  
  知葉好不容易被主辦人拖到邊邊,眾人馬上連番拷問起來。
  
  “你說!怎麼會把大人物帶到我們的小小同學會?你要死啦!”
  
  “哈哈哈。”她只能乾笑。
  
  “學妹……”何真海一臉愁苦的走上前,但他是老實人,搔搔頭,也不在乎是不是會丟臉,便當著眾人的面問:“我……沒有機會了嗎?”
  
  聞言,所有人都盯著知葉,想知道她的答案。
  
  面對學長這麼直接的示好,她很無奈,如果沒有認識貝雷特,也許,她會試著跟學長在一起吧。
  
  “學長,兩年前我就有了喜歡的人,我不希望他誤解,所以,很抱歉。”
  
  “你兩年前就認識他了嗎?我都不知道……”何真海好沮喪。“是我去美國發生的事?”
  
  不對,是在你去美國之前啊——她歎息,貝雷特做得好絕還是小心眼?連學長的記憶都動過!
  
  她無奈的笑笑,“下回再跟你們聊吧,今天不合宜,他生氣了。”眼角餘光瞄到一張大便臉,那只惡魔八成氣到快抓狂了吧,還是快點走人的好!
  
  她走向貝雷特,拉起他的手,“好啦,知道你不甘願,走啦走啦,早知道就不要叫你幫忙,真是。”碎碎念走出店門。
  
  “不然你想找誰?”貝雷特不爽的跟在她身後離開,大手再度與她十指交扣,牢牢的,怎麼也不放。“你對我有哪點不滿?”抱怨的口吻。
  
  見狀,主辦人之恩那個對學長低頭懺悔。“學長,對不起!”
  
  “沒關係啦。”老好人何真海笑著搖手。“知葉很快樂啊,這樣很好。”
  
  他這才明白,為何上回去找知葉,那位雷特先生會給他臉色看,他還笨得在他面前說想跟知葉結婚……哈,哈哈,哈哈哈……他真是太不會看人臉色了。
  
  “有人會照顧她,這樣很好啊,雖然那個人不是我,沒關係,她快樂,我就快樂了。”
  
  這番說辭,讓原本不起眼的何真海整個人亮了起來。
  
  “學長!我想嫁給你,你娶我算了!”馬上,有人當眾示愛。
  
  “我、這、我……”被虧得慌了手腳,何真海先是漲紅臉,最後招架不住的四處竄逃。
  
  待不到十分鐘就離開同學會,知葉被貝雷特牽著不斷往前走,他人高馬大,一跨步就是她的兩倍,她得用小跑步才能跟上。
  
  “慢一點,慢一點!”她忍不住喊救命。“你慢一點啦!趕著去哪啊?”乾脆不動,她不走了,站在原地,還決定甩開他的手。
  
  但貝雷特死都不願放,停下腳步來,回頭瞪她。
  
  “你想怎樣?”
  
  “難得出來走一走,我要逛街!”既然他手沒有放開,她就順勢抱住。“拜託,陪我一下啦~”
  
  她這種難得撒嬌姿態,讓他沒辦法拒絕。“有什麼好逛?”但嘴巴還是要講兩句。
  
  就是因為沒有跟你逛過啊,所以,很想跟你一起在街上走一走。
  
  “女生就會想逛啊!”她沒有把心裏真正的想法說出來,只是半拖著他,走進人來人往的人群中。
  
  她看著小攤位的飾品、項鏈、戒指,隨意流覽,走過一個玻璃櫥窗時,從倒影中看見身邊的男人。
  
  他挺拔貴氣,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金髮柔亮有光澤,是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人。
  
  應該說太引人注目了。她可沒錯過經過他們身邊的小女生興奮、臉紅望著他,嘰嘰喳喳討論起來的模樣。
  
  “需要考慮那麼久?”貝雷特突然出聲,見她望著櫥窗很久很久,誤以為她想要櫥窗裏頭展示的那一組首飾。
  
  以黑色皮繩串起的心形紅寶石項鏈,搭配一條同款手鏈,她看這副首飾很久了。
  
  他似乎,沒有送過她一份像樣的禮物。
  
  “我買給你。”貝雷特握著她的手,竟她帶進那間珠寶店。
  
  “蛤?買什麼給我?”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被拖進去。
  
  到了店裏,貝雷特直接點名要櫥窗擺設的那一副,連價錢也沒問就刷卡。
  
  “你買這要做什麼?”知葉聽到那價格之後不禁尖叫。
  
  “送你,你看了很久,不喜歡嗎?”拿起包裝好的珠寶盒,他遞到她面前。“收下。”
  
  她愣愣的望著他,接過那只珠寶盒,將它打開。
  
  不能否認,她一開始確實是被這副首飾吸引,才會視線轉過去,也才會看見他的倒影。他在注意她嗎?否則櫥窗中那麼多首飾,為何偏挑中這一副呢?
  
  “為什麼要送我?”
  
  “叫你收你就收,少囉嗦。”貝雷特臉色微變,粗聲粗氣地道。
  
  可是深諳他個性的知葉卻為他的沒有理由感動得幾乎落淚——他在對她好,她感覺到了,他想借由這樣的舉動,來彌補兩年前對她的虧欠。
  
  這樣就好了,夠了!
  
  “謝謝你的禮物,但是我沒辦法自己戴,你幫我。”她把盒子遞給他,背對他把頭髮撩好,露出頸子。
  
  貝雷特手抖了一下,喉頭乾澀,冷靜的取出盒中的項鏈,解開環扣,顫抖著手為她戴上。
  
  也小心的不纏繞到她的頭髮,動作極為緩慢,像是想要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心跳得好快,身體好熱,指尖滑過她後頸細嫩的肌膚,好想就這樣……從背後擁住她。
  
  可他忍住了!
  
  再拿起手鏈,圈住她纖細的手腕,指尖滑過她手,以及,掌心那道醜陋猙獰的疤……
  
  “哇,小姐戴真的很好看呢!”店員的驚呼打破了這無聲的旖旎,也讓兩人一驚,抬頭,四目相接,同時從對方眼中察覺了苦苦壓抑的愛意。
  
  貝雷特只能狼狽的撇過頭。“走了。”不敢接觸她的視線,他逃避了,卻捨不得放開她的手。
  
  握著她戴著手鏈的那只手,他逃出店門。
  
  對於他的逃避,知葉覺得很怪。為什麼對她好,像寵愛一個喜歡的人,卻又逃避她呢?
  
  “你要去哪?這邊這邊,我們搭捷運回飯店。”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想了,知葉把扯回來,執意要他搭乘大眾交通工具。“你一定沒搭過捷運對不對?大少爺,體驗一下生活吧!”
  
  這只惡魔雖沒有使用魔法,但是他有私人飛機、豪華禮車,生活優渥,絕對沒有跟人擠過捷運或公車的經驗。
  
  只是假日的西門捷運站擠得水泄不通,尤其是擠上車後,人貼著人,那處境可一點都不愉快。
  
  知葉露出不舒服的神情,讓貝雷特又好氣又好笑。“是誰說要搭捷運的?”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跟她換了個位置,讓她站在角落,自己則以身體阻隔她和陌生人的肢體碰觸。
  
  他最討厭跟人類打交道了,但為了她……他忍。
  
  “唔。”知葉唉了一聲,因為車速很快,人群不斷擠來擠去,貝雷特的身體也越來越靠近她,近得,讓她聽見他的心跳。
  
  心跳聲沉穩有力,但他的身體,微涼。他的體溫為何這麼低?順著車廂的搖擺,她撞進他懷裏,小手順勢抱住他的腰。
  
  “人很多,我站不住,借我抱一下!”就算是她主動好了啦,她也要臉啊!
  
  “……嗯。”貝雷特身體瞬間僵硬,卻沒推開她。
  
  稍微低頭,他的唇就能吻到她的發際……實在是太危險了!
  
  “喂……”知葉抬頭,看著他,而他低頭回視,挑了挑眉,無聲詢問。
  
  兩人的嘴唇與嘴唇之間的距離,近得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互視了一陣子,知葉微微踮起腳尖,吻了他。
  
  他如遭電擊般迅速撇過頭。
  
  見狀,知葉不禁皺眉。他真的在逃,他在逃什麼?
  
  用力收攏雙臂,她下定決心。
  
  想逃避,沒門兒。
  
  貝雷特穿著黑色睡袍,站在落地窗前,舉杯望明月,伸手撫唇。
  
  在顛簸車廂中的那一記輕吻,是她的主動,還是意外?
  
  是她主動,環抱他的小手抱得那麼牢,是她的主動沒錯。
  
  “又一次……讓你心動了嗎?”
  
  他震驚之余又感到開心,但那些快樂在下一秒便立刻被懊惱和痛苦取代。
  
  “我沒有時間了……”正因為沒有時間,所以他想盡可能對她好一點,補償她,卻沒想到,他不得不丟下她那一刻,她……會有多痛苦。
  
  就像“契約”將她帶走,她消失在他眼前時,他的心如刀割,劇烈得讓他生不如死一樣。
  
  “生不如死……”把水晶酒杯放在窗臺,深紅如鮮血般的液體,是保存近百年的陳年紅酒。
  
  月光下,那酒,映照出如寶石般的光華。
  
  貝雷特身形由實轉虛,半透明的猶如一縷輕煙,穿透水泥牆面,走向伊人所在的房間,進入她臥房時,他褪下人類的皮相,呈現黑髮黑眼的惡魔形態。
  
  她還是睡沒睡樣,穿著細肩帶、超短褲,把被子卷成一圈抱在懷裏,還把大腿跨在上頭。
  
  寵溺一笑,他拉她懷裏的薄被,為她蓋上,然後坐在她床沿,凝睇她的睡臉,伸手輕觸她柔軟的臉龐。
  
  “我錯了……”他聲音沙啞,壓抑著痛苦。“我帶地在做什麼?”他不應該自私的,對她好,其實根本只是想讓自己好過點。
  
  現在的情況,若他不在了,她也不可能無動於衷了。
  
  就算是一點點的心動,也會變成心痛。
  
  明知道不可以,越是與她接近,越是離不開她,她會不幸的,伊恩的手下不會放過她,如果獵人們拿她威脅他,他真的會瘋掉,他會心甘情願赴死!
  
  “最後一次——”貝雷特這麼告訴自己,這是他最後一次夜探,凝睇她睡顏、對未來存有幻想,也最後一次,吻她。
  
  過了明天,明天,他一定會把她送走。
  
  俯身,他薄涼的唇輕輕覆上她的——但是為什麼他的脖子被人勒住了?!
  
  “唔?”吻還加深,唇上感到刺痛,他被咬了!
  
  “偷窺狂!”知葉被人搶被子就醒了,睜開眼縫發現是他,又裝睡,靜等著看他想幹麼,結果他東摸西摸,說了一些聽不懂的話,親了她一下就想走了?
  
  “主動送上門的你不要,卻喜歡半夜偷偷摸摸?貝雷特,你怎麼變得這麼奇怪?”她手還是用力摟著他。“彆彆扭扭,算什麼男子漢!”
  
  “你放手!”瞪著突然轉醒的她,他的表情是嚴重尷尬。
  
  想起身,卻被她使勁力氣的摟著,好不容易坐起來,她也跟著賴在他身上,完全沒有要保持距離的意思。
  
  “我衣衫不整被偷親都不覺得害羞了,你羞什麼羞啊?你幹麼半夜摸進我房間?你說啊你!”怕他跑掉,知葉乾脆坐到他大腿上,空出一隻手,食指用力戳他的胸口。
  
  “我……”怎麼會被逮到呢?她不是睡了嗎?
  
  貝雷特尷尬的想找個地洞鑽,但她賴在他身上,親密的喊他貝雷特,而且對黑髮黑眼,惡魔形態的自己……完全不感到驚訝?!
  
  “你……”他驚詫地望著她。
  
  “我恢復記憶了,貝雷特。”她老實告知。“這陣子找你麻煩,是故意整你的——”
  
  “你,恢復記憶了?!但你,還在這裏……”她沒有離開他,現在還像八爪章魚纏著他不放。
  
  她的記憶還在手中,姑且不論她是如何回復記憶的,他自私的希望成真了!她記起他了,而且不恨他,還繼續愛他,但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他恐慌,他情願……她恨他。
  
  伊恩給他的日期迫在眉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定會有一方倒下。
  
  “因為我捨不得你,當然要留下來,上帝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當然……”
  
  “不!”他恐懼的搖頭。“不!”他臉色大變。“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讓她留在身邊,只會讓她更痛苦。
  
  他不能讓她,眼睜睜看著他毀滅、煙消雲散!
  
  “你不應該記得的!”是誰?誰讓她記起一切?她不該承受這些啊!
  
  “為什麼我不應該記得?那是我的記憶啊!你給我說清楚,笨蛋,你幹麼逃避我?”知葉捧著他的臉,逼他直視她。“難道……你說愛我是唬我的?”
  
  他要是敢說對,她一定會立刻下床拿拖鞋打爆他的頭!
  
  “就當是我唬你,知葉,你恨我吧。”沒有辦法等到明天了,他現在、立刻,就要將她送走!
  
  食指伸向她額頭,一道銀色的光線傳出,在他指尖凝聚成點。
  
  “你敢!還我!你不可以這麼做!”知葉氣急敗壞的阻止,他現在正將她的記憶拿走。“你不可以拿走!那是我的!你怎麼可以這樣?不可以!”
  
  她尖叫、嘶吼,甚至落淚。
  
  “你怎麼可以讓我再忘記你一次?怎麼可以……”他明明痛苦、難受,卻又這麼做,為什麼要這樣?他到底在想什麼?
  
  “被遺忘、被留下的人才會感到痛苦。”貝雷特苦笑。“我不會……讓你承受這些。”他把心一橫,拿走她的記憶,然後,將她送入一個米宮中。“當你走遲來時只會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夢。”
  
  而那時,就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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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Empty
發表主題: 回復: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Icon_minitime1周一 11月 26, 2012 12:38 pm

第十九章


她在一個迷宮走不出去。

四周都是花,漂亮的、柔美的波斯菊,天空很藍,雲朵白得像棉花糖,陽光普照但不刺眼,風涼涼的,很舒服。

在這裏她很快樂,沒有什麼煩憂,哼著歌,將各色波斯菊都摘一朵,成了一大束。

“好漂亮哦!”知葉不知道在這裏過了多久,久得讓她沒有時間概念,這裏沒有日落,還有永遠的晴天,而她永遠不會覺得累,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待在這裏。

可是突然,她聽見迷宮深處有個聲音,那聲音她很熟悉,不斷的叫著她的名。

“知葉------”

放下花,她循著那聲音走,走過迷宮,拐了很多彎,但她不心急、不害怕,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迷宮的中央。

在那裏,她看見熟悉的菜園,爬滿架子的綠色藤蔓,每一株菜苗都長得頭好壯壯。

而挑著扁擔,正在菜園中施肥的那名老婦,讓她眼睛一亮。

“奶奶!”她開心的張開雙臂,正要奔向那個氣色紅潤的親人。“奶奶----”

“給我站住!”但是奶奶卻臉一沉,對她吼,“你在這裏做什麼?”

這問題讓她一愣。

“對啊,我在這裏做什麼?”為什麼她會在這裏?她應該......有事情要做的。

她怎麼會在這個迷宮深處呢?四周都是波斯菊,開得好漂亮。

“好多波斯菊噢......”為什麼是波斯菊呢?為什麼?

她忘了什麼嗎?為什麼腦子一片空白?

“該做的事情沒做完,怎麼可以來這裏?白知葉,你這死丫頭,奶奶很久沒拿鞭子抽你,你忘了是不是?做人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嗎?啊?!”

“我不負責任?”她疑惑地皺眉。“我......哪里不負責任?”

只見奶奶從綠色菜園中,突兀的拿出一顆紅色蘋果往她頭上砸,發出好大的“叩”一聲。

“哦------”知葉,捂著頭,接住那顆蘋果。“奶奶,為什麼你的菜園裏會有蘋果?”鮮紅色碩大的五爪蘋果,看起來好好吃。她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張嘴就咬。

卡茲卡茲------好清脆的聲音,但是為什麼......沒有味道?

“蘋果是沒有味道的嗎?”她思索著這個問題,但仍一口接一口,吃著沒有味道的蘋果,剩下的果核,她隨手一丟。

那果核很快在地上發了牙,突然長成大樹,樹上果實累累,結了很多蘋果,每顆都跟她的臉差不多大,她忍不住想要摘下來。

可一摘,果實離開樹,就聽見蘋果在哀嚎,聲音跟她一模一樣。

“如果上帝聽見我的聲音,求求你,不要對他殘忍。”

原本無憂無慮的心,突然扯了一下。

“好痛......”她撫著胸口皺眉。“我怎麼會說那句話?上帝對誰殘忍?”

而她......怎麼會在這裏呢?

“蘋果......”望著手中的蘋果,不知為何,她腦中浮現一個金髮男人帶著壞笑啃蘋果的畫面。

“他是誰?”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是白知葉,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強烈的質疑。“我不應該在這裏!”確定的語氣。“我應該有未完的事情沒有做完!可是......我不該在這裏,那該在哪里?”她自問。“那個金髮男人,又是誰啊?”

心頭驀地湧現一個名字------

貝雷特。

“貝雷特?貝雷特......貝雷特......”她不斷念著這個突然浮上心頭的名字,四周的波斯菊也不約而同的開始移動。

蘋果、波斯菊、貝雷特......她突然很想哭。

“我不該在這裏!”她對著四周的美景哭喊,“放我出去!我不該在這裏!”

但諾大的迷宮中,只有她的回音。

“我不該在這裏,那該在哪里呢?”她再度自言自語。“貝雷特貝雷特貝雷特......”腦中不斷的重複這個名字,只有這個名字。

  “在他身邊......對!我應該在他身邊,我不應該在這裏!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放我出去!”她對著藍色的天空放聲大吼!

  湛藍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道金色光芒往她投射而來,刺眼得令她無法直視,但當她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不再處於那奇怪的空間,而是在她熟悉的波斯菊花田。

  風,輕輕吹拂,激起波斯菊花田一片漣漪,小小的花朵迎風搖曳,在柔和的陽光下恣意生長。

  神秘的教堂豪宅,此時無聲無息。

  廚房乾淨整潔得沒有生氣,擺在桌上的水果籃裏裝了數種新鮮的水果,紅豔的五爪蘋果表皮光滑,令人垂涎欲滴。

  “蘋果、波斯菊、貝雷特,好你個王八蛋---”知葉氣急敗壞的咒駡。“這次我絕對不讓你好過!”看著牆上的日曆,日期距離她的同學會,已過了一個月。

  “竟然把我捆在那裏一個月!你死定了!”握拳撂話。

  陽光穿透彩繪的玻璃窗,藍的綠的紅的各種顏色反射於客廳地面,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順著螺旋階梯而上,廊上只有三個房間,左邊兩個,右邊一個。

  一雙麻雀停在走廊盡頭的窗臺,跳上天時雕像的頭頂,張開翅膀順著淩亂的羽毛。

  突地,右邊那扇門發出很大的“砰”一聲,小麻雀被這爆炸的聲響嚇得振翅高飛,厚重的門突然爆開,一個人形生物在雷光火焰中被丟出來,伴隨陣陣白煙。

“咳咳咳咳-------”那人形狼狽不堪的猛咳,全身有多處燒焦的痕跡,卻仍不肯放棄的跑向那扇門,伸手欲探進門內無邊無際的黑洞。

只是那扇飛出去的門又突然出現,橫在他眼前,死死的關上。

“搞什麼鬼啊!”他跳了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拉著門,雙腳抵在門上,硬是要將門給拉開。

  “放我進去!”最後,被轟出來一身焦黑的傢伙,只能槌門咆哮。

知葉目瞪口呆的站在走廊門口,看著眼前的“生物”。

  冒出銀灰頭髮的尖耳朵,還有屁股後那條不斷搖擺的尾巴,她只認識一個叫古羅的,跟眼前這生物特徵相符,但這個......比古羅年輕很多,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上下,身材比較修長健壯,而且臉蛋嘛,也比古羅俊俏討喜。

  可他們有相同的穿衣品位,雖然焦了,還是看得出來那是亞曼尼啊!

  “主人,你不能騙我啊!快開門!”年輕狼人還是槌門怒吼。

  “古、古羅?!”知葉震驚的指著年輕狼人大叫。

  回復原形的古羅側過頭,看見知葉突然出現,也愣住了,但現在要回復中年管家的形象也已經來不及了,何況他要戰鬥,需要年輕的肉體,所以......

  “知葉,你......走出來了?”

她恢復記憶的事,主子知道了,才立刻將她送走,送到一個他為她製造出來,安全、無憂的環境,一直到主子戰死,她才會從迷宮中出來,不會記得與主子有任何交集。

“怎麼可能?主子的咒術不可能破解......”他還在納悶,就被她的喳呼聲掩蓋。

“你怎麼全身黑啊?貝雷特又欺負你?他咧?叫他出來,我要跟他算賬!”她氣得半死。“混蛋,竟然又讓我忘了他,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她憤恨的把門打開,卻看見完整的書房,那剛剛的爆炸是怎麼回事?還有-----

“貝雷特呢?他去哪?又躲起來了?”

“知葉,主子他......”古羅抹了抹臉,歎息。“太危險了,才會把你送走。”

知葉一愣。“什麼意思?”

“惡魔獵人來討伐主子了,戰鬥會持續到有一方倒下,否則不會結束的,知葉,主子他......是不得已的。”他支支吾吾的告訴她,自她之後,主子就不拿主人的記憶,他拿靈魂。

懊悔、痛苦、絕望,讓他走向毀滅。

“他們會殺了他......”她想起伊恩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過,惡魔的宿命。

除非戰死,否則沒有別的死法------他想死!貝雷特想死!

“他幹麼這樣?他在想什麼?古羅,你叫他出來,我還沒有把帳跟他算清楚!”知葉好害怕。“他怎麼會去拿別人的靈魂?他在想什麼?”

“我也沒辦法,主子把我丟出來,不讓我參戰。”古羅也心懷怨懟。“主子的法術無法破解的。”

他立下結界,只想自己毀滅也不願拖別人下水-----怎麼可以有這麼呆的惡魔?!

“我不相信。”知葉開始猛踹門板。“他拿我記憶兩次,還把我困在迷宮裏,我都記起來了!我明明就可以......只是一個門而已......”她握拳,猛敲。“我才不管裏頭有多危險,我要進去,敢擋我試試看!”

她堅定地撂話,把門關上,再打開。

只見黑色的、無邊無際的空間,霍地在他們眼前呈現。

古羅嚇掉了下巴,不敢相信主子的禁制就這樣被破解。

“哼!”知葉一腳踩進那黑色大洞,結果卻踩了個空。“咦?啊啊啊--------”




黑暗裏,大戰一發不可收拾。

無邊無際的空間內,聚集了近百名惡魔獵人,由伊恩領軍,討伐貝雷特。

貝雷特黑髮黑眼,黑羽大張,手執人高的破殺鐮,有如威風凜凜的戰神,腳下的五芒星陣有足球場大,完全不把集結獵人們的陣式放在眼底。

“伊恩,你就只有這麼點能耐?”對那正欲向他發動的陣式哼了哼,他舉起沉重的破殺鐮,往那陣式中央一擲。

破殺鐮光速般飛馳,銳利的刀鋒破壞了陣眼,沒入地面,由沒入的刀鋒為中心,地表下沉、龜裂。

再度哼了哼氣,不屑的那種,他反手一招,將武器招回手中。

伊恩掃了一眼被破壞的陣,以及遭到波及受傷的族人,歎了口氣。“貝雷特,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

但是打了一個星期了,為什麼這只惡魔還不會累啊?他都累斃了!

而且戰意高昂的族人們,多半傷重,重挫了自尊心,這還是貝雷特未使出全力的情況下。

“我跟你?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貝雷特嫌惡地皺眉。

“我也是這麼想。”為了平撫族人們高揚的戰意,伊恩只好同意他們使用滅魔陣。

看著族人們傾巢而出,快速結出演練兩年的龐大陣式-----他見識過這魔法陣的利害,入了陣中的惡魔幾乎都會被毀滅,灰飛煙滅,但對貝雷特有沒有用......他不敢肯定。

但起碼會讓他受點傷吧?不然很難平撫大家的怒氣。

“咦?好久沒見到小女傭了,放心,我會照顧她的。”伊恩沒話找話說。

提起知葉,就讓貝雷特閃神、心虛。他把她......關在結界裏,一直到他倒下那一刻,她才會走出迷宮......

“不用你多嘴!”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啊啊------”

才想著見不到,就聽見熟悉的聲音,貝雷特奇怪的搖搖頭。

是幻聽吧?

“快點接住我,救命啊啊啊------”

沒聽錯,是她的聲音!猛然抬頭,就看見暗空中有一個極小的點,以飛快的速度往下降。

而眼前的滅魔陣已欲發動,他低咒一聲,雙腳一點,飛上天際接人。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的結界很完美,怎麼可能......又被她破解了?!

“我才要問你又拿走我的記憶做什麼咧,混蛋!還有,你餓昏啦?靈魂這種東西可以亂吃嗎?你白癡啊你!”一踏上地面,知葉就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往他頭上砸。

“還不快點吐出來!”

  要不是情況危險,貝雷特肯定會因為她這舉動笑出來,但是......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伸手一劃,將黑色空中劈出白色裂縫,要把她塞進去。

  “你敢再對我下咒你試試看---小心!”看見遠方有個紅色火球朝他的背打了過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下意識把他推開。

  “不---”貝雷特急忙要將她拉走,卻來不及了。

  火紅的光球瞬間包覆住知葉全身,她只覺全身一松,便跌坐在地。

  “不!不!”他沖上前抱住她,黑翅大張,急速飛至半空中,離開獵人們的攻擊範圍,隨著幾根黑羽飄下的,還有幾滴清透的水滴。

  他只是,因為她出現了,一時失神,卻讓敵人有機可乘,在他背後偷襲。

  那對他來說只會造成一點輕傷的火球,對一個人類,卻是致命的啊!

  “知葉!知葉......睜開眼睛,拜託你......”貝雷特啞聲叫喚,臉龐的兩道淚泉落得洶湧。

  知葉緩緩睜開眼,現在的她全身無力,連睜開眼睛這麼簡單的事都要費盡力氣才能張開一點縫,可是被貝雷特抱著,她一點也不害怕。

  看見她虛弱的模樣,貝雷特的心劇烈揪痛,可底下的獵人們卻還有幾個好戰分子,枉顧伊恩的命令,很不知死活的發動遠距離攻擊,他氣得拔下一根黑羽擲下,只見黑羽瞬間化為數不清的黑色魔箭,迅急破空直落,當場將那些人射成重傷。

  “貝雷......特......不要......”知葉奮力擠出幾個字,便已冷汗直冒。

  可惡,她感覺得到自己的體力和生命力都在迅速流失,雖然不會痛,但是每份每秒都在衰弱。

  聽見她的話,貝雷特猛地收起還要再劈下的暴雷,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忙不迭道:“我可以救你,可以的!知葉,快點,我的心都給你也沒有關係,求求你活下來......”說到最後,他已泣不成聲,但仍沒有停止動作。

  在她身上施下魔法,使她懸空漂浮,接著貝雷特伸手探入自己胸腔,拿出活躍跳動著的完整心臟。

  這是她唯一留給他的禮物,自她離開後,他便沒有再讓人見過他的心。

  這一定,是註定好的,不屬於他的東西,一定得還回去,不過沒關係,他還的心甘情願。

  知葉看著他,明白的曉得,會讓他做出這個舉動,自己一定是沒救了,淚水不禁滑落。

  他吻去她的淚,自己的卻又印在她臉上,可他渾然未覺。“無論你變成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就算你不再是人,我都愛你,快,快吃下去!”她的腳已漸漸透明,再過不了幾分鐘,就會蔓延到大腿了!

  知葉突然覺得腳很輕,想偏頭查看,卻力不從心。“我......”

  “別說話,你只要吃就好了,快,時間不多......你......為什麼?!”抓著心的那雙手突地被一隻小手握住,貝雷特先是驚訝她還有力氣,後來看見她迅速變得透明的下半身,惶恐的發現她這奮力的舉動更加速了她消失的速度。

  “我......不吃。”喘著氣,知葉又用力搖了搖頭,使得她透明化的部分蔓延至腹部。

  “不可以!不可以不吃,你不吃......我怎麼辦......怎麼辦......”淚水倏地模糊了視線,他迅速抬手抹去,就怕看不見心愛的女人。

  “不吃......怪東西。”她很用力的扯出一個笑,雖然那只是一個不細看壓根看不出來的弧度,仍讓她的消失部分來到了胸部。

  漫長的生命力,貝雷特從未明白眼淚是什麼,但為了她,他好像把永生的淚水都流光了。“拜託你......就算是為了我......”他多想擁抱她,但現在他的翅膀能包覆住的,只剩她頸部以上的地方,除此之外,她的身體全成了空氣,根本碰不到了。

  知葉好深情好深情的望著眼前人哭得一點惡魔樣也沒有,以最後的力氣猛地抬頭,吻上他的唇。

  對不起,這一次,連和你定薪契約的時間都沒有了。

  怔怔地感覺著唇上的微溫,手裏還抓著剛才情急之下拉住的,她的一縷黑髮,他的視線毫無焦距,只是傻傻看著空無一人的前方。

  她,消失了。

  他的愛情,不見了。

  展開翅膀,呼呼的風聲吹得他的心很冷,一望無際的暗空,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有的,只剩孤單了。

  她消失的位置,空氣中閃著金黃色的煙塵,但飄散得太快,他連施法都來不及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手上這束發留下來。

  “你不該來的......你不該出現在這裏......”望著手中的發,他喃喃自語起來。

  “什麼都沒有......我眼睜睜看著你......”

  連靈魂都被燒得什麼也不剩。

  “啊----啊----”倏地俯衝,貝雷特猛然撞進獵人們的滅魔陣裏,用盡惡魔之力的悲痛之吼,讓聞者不禁捂起耳朵,連勉強能抵擋貝雷特的伊恩都忍不住掩耳,力量比較弱的獵人,甚至被震破了耳膜。

  “沒有你,我活著要做什麼?”

跪在獵人們張結的滅魔陣中,他恍惚一笑,喝斥一聲,將結陣到一半的獵人們全震飛,把自己的魔力投注在陣式裏。

“滾開,礙事!”原來的黑瞳居然轉紅,貝雷特將獵人的陣式結合自己的五芒星陣,注入十二道封印的力量。

大地因此為之動搖,劇烈搖晃、震動,那股力量讓所有獵人變了臉色。

能令大地動搖的力量,這才是......惡魔貝雷特的真正實力,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毀滅他!

“貝雷特,你住手!”伊恩不顧危險的飛身闖入陣中,企圖阻止老友啟動陣式。“你會真的消失!”他那些族人們的靈力不到火候,但貝雷特的魔力可是貨真價實的!

“這不就是你們所希望的嗎?滾!”他發了狂的暴吼,黑髮飄揚,黑翅大張,火紅的眼閃著可怕的璨光,將伊恩彈出陣外。

但令伊恩震撼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惡魔蒼白英俊的臉,滑下兩道血淚。

惡魔的眼淚已屬難得,但......血淚?!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貝雷特反手抹去臉上的血淚,任憑那淚凝成像紅寶石般的晶狀物,飄散空中。

招來匕首,他正要在左右兩手手腕劃一下刀------

“主子,住手!主子!”古羅情急之下大喊,知道劃下那一刀會有什麼結果。

天搖地動,天崩地裂-----惡魔貝雷特的消散,力量的消失,鐵定轟轟烈烈!

“主子,你冷靜點,你看一看前面,看一看啊!”他激動地喊著。

貝雷特原本專注毀滅這件事,古羅的聲音讓他暫時抬頭。

映入眼簾的“東西”,卻讓活了數千年的他,疑惑的皺起眉。

那一地藍色、白色、紅色的,像是寶石的東西,是他的眼淚,而那些眼淚這會竟像磁鐵一樣,吸住空間中的某種成份,緩緩凝聚,慢慢形成一團不知是什麼的東西。

而他手中沾上他無數淚水的頭髮,也緩緩凝聚,漸漸長長,最後與那團發著藍光的物體連結。

一雙藍色的手臂突地自藍光中伸出,覆住他握著黑髮的那手,觸碰到他手的那一刻,那團藍色物體也有了人類的指甲、蜜色的肌膚、手腕......手腕上還掛著一條皮繩制的心型手鏈。

只見已該灰飛煙滅的知葉居然重新凝聚成形,躺在他面前。

貝雷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上前,幻影就會再度消失。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睜開眼,知葉只覺得自己全身像被馬踢一樣痛得不得了,但她沒錯過臉上帶著血痕的惡魔錯愕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所以這是......重生?

沒時間驚訝或掉淚,她只想趕緊安慰自己深愛的男人。“貝雷特......”

她一開口,貝雷特就飛快地撲過去,但仍不敢碰她,只是傻傻的,看著她。

“我回來了。”有些吃力的伸手捧住他的臉,知葉柔聲說。

她溫熱的掌心觸在他臉上,貝雷特感動的閉眼,激動得不能言語。

眼淚,又落下了,是透明清澈的。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衝動的將她納入懷裏,緊緊擁住。

“我不能沒有你,不能......”他害怕的顫抖,她灰飛煙滅的那一幕,深植他腦中,他永遠都不可能忘掉那可怕的一幕。

“貝雷特-------”雖然很感動,但當知葉眼角瞄到不遠處的伊恩後,原本忘記踏進戰場的目的就全數回來了。“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不過,之後我再跟你算,現在要先處理你亂吃東西搞出來的麻煩!”

周圍一堆惡魔獵人等著對付他,都是因為契約惹的禍,如果沒有契約的話......他不需要契約的話......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讓鮮血沾滿手,然後握住他的,貝雷特驚訝地瞪她-----這是契約,她在搞什麼?

“我,用生命為代價召喚惡魔貝雷特,第一個願望,我要惡魔貝雷特,釋放所有吞噬的靈魂!”

“你是笨蛋嗎?”他忍不住罵她,又氣又心疼。

她明明怕痛,卻忍痛為他受傷、流血......

“你閉嘴!為什麼......沒有反應?”知葉焦急了。“為什麼會這樣?快點釋放那些靈魂,你不可以死,快點拿出來啊,你這個笨蛋!我不要你死!”

地面上的五芒星陣還是沒有任何光芒,她更慌了,契約並為啟動,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她在情急之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卻不能用,該怎麼辦?

“血不夠嗎?不夠嗎?匕首呢?拿出來,血都拿去,快點......你這個笨蛋,幹麼還傻在這裏?”她急得哭了,苦得淒慘無比,趴在他胸膛上,任憑眼淚落下。“我救不了你......可惡、可惡......”捧著他的臉不停的吻,她哭著說:“我要用什麼做為代價?生命?靈魂?還是記憶?求求你......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付......”

是她太自私嗎?所以契約沒有成立,她得眼睜睜看著他,被討伐消滅?

不顧一切的沖進他懷裏,她害怕他又把她送走,再一次把她送到看不見他的地方,她不要......

“你的願望我無法替你達成,我的主人。”

她又為他哭了,又為他付出,這個女人......怎麼可以笨成這樣?

知葉猛地抬頭,臉上仍掛著淚。“為什麼?”

“因為,我吞不下去。”貝雷特皺眉。污穢的靈魂令他無法吞咽,所以他僅只是“拿走”別人的靈魂,並未吞噬。

  “你沒吞?你沒吞?那還不快點把人家的東西無歸原主!”知葉生氣的揍他。“你是笨蛋啊你!”

  當著近百名惡魔獵人面前被揍,貝雷特一點也不在意,還將她攬得更近,落下一串細吻。“被拿走的靈魂我能還?”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不是就把記憶還給我了?為什麼不能還?”知葉反問。

  “靈魂和記憶,是不一樣的,而且我沒有還......”

  “少給我囉嗦,快點把東西還人啦!”她不斷槌他,氣得要死。“亂吃東西,小心拉肚子!”

  最後貝雷特沒轍後,還真的聽話的張手,就見一朵朵像小雲般的靈魂,奔向四方,各自去找自己的主人。

  “OK,散會!”伊恩一彈指,抹去嘴角的血,剛才貝雷特把他震出來時,將他震傷。“收工了,兄弟們。”

  原來惡魔的眼淚,能讓灰飛煙滅的人重新凝聚成形啊!

  “首領!”獵人們仍不甘心。

  “靈魂歸位,我們已經失去討伐的意義。”伊恩涼涼地道。

  “但是首領,惡魔貝雷特破壞人間平衡,不能見容於世!”

  伊恩好笑的挑了挑眉。“是嗎?貝雷特,接住。”他射出除魔刃。

  貝雷特反手接下,那把對付惡魔的最終兵器,並為對他產生任何作用。

  “大家都瞧見了,惡魔貝雷特對除魔刃沒有反噬現象,你們去結除魔陣吧,反正是白費功夫,我們惡魔獵人的招式,對沒有吞噬人類靈魂的惡魔無用。”

  但是一些等了一輩子,總算有機會討伐惡魔的獵人,仍不願就此善罷甘休。

  伊恩歎了口氣。

  “吾友,我們打個商量。”

  從一開始,貝雷特就感覺到,伊恩並不想殺他,所以他摟著知葉,靜聽他的建議。

  “那些被你拿走過記憶的,你就好心點修改一下他們的記憶,至於你留在這裏的那些東西,就讓我們帶回去,你說怎樣?兩手空空回去,會讓人笑話的。”他看了眼地上散落的惡魔眼淚,再回頭看向族人們,發現他們都噤聲了。很好!看來大家也對惡魔眼淚這傳說中的寶物很感興趣。

  “隨便!”貝雷特依舊不太明白是什麼原因讓知葉復活,也許真的是......他的眼淚的功用吧?

  “小葉,你現在可以放心了。貝雷特並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伊恩望著一臉震驚的貝雷特,很壞心的笑開。“你們好好聊吧。”

  知葉點點頭,猛地伸手推開身旁男人。“你出來,我要跟你算帳!”雙手環胸,殺氣騰騰等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貝雷特這會居然覺得她......似乎比惡魔獵人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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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Empty
發表主題: 回復: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Icon_minitime1周一 11月 26, 2012 12:38 pm

第20章

當貝雷特披上人類的面具時,他是強勢、精明的生意人,資產家,面對女人崇拜的眼光,他可以很邪、很誘惑。有僕人面前非常有王者氣勢,任何時候都能倪倪而談,而且很會吊人胃口,可這樣一個……可以說是無弱點的傢伙,在感情上面卻是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好奇的小孩。

明明很懂如何誘惑、試探、暗示。看來世故老辣,但其實愛情程度只跟小學生差不多。

當他一百零一次炸掉手機後,知葉真的忍不住了。

“你再炸我手機一次,以後就不准你過來,聽見沒有?”她對他下最後通牒。

頭髮一下金一下黑的貝雷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聽見她對他下的通牒,氣得撇過頭去,翻身側躺到床的另一邊。

知葉頭痛。這只惡魔根本就要人哄!她長長歎。“你這樣隨便生氣不信任我,讓我很不開心,你知道嗎?”

“哼!”他很幼稚的冷哼一聲。“我還想把傳示愛簡訊的傢伙抓來給古羅做料理——”放在他肩膀上的小手告訴他,該閉嘴了。

“你這樣不信任我,我要怎麼跟你生活?我們會活很久耶。”

伊恩回去查過文獻後告訴她,因為她是借由惡魔的眼淚重生的,所以本質上已不算是人了,現在的她,可和惡魔一樣,擁有永恆的生命。

他們會在一起很久,因為生命漫長無止盡——貝雷特被她追求者激怒的不爽,聽見她說會在他身邊很久很久後,立刻消散。

他翻過身,高大的身子擠在她窄小的床,伸臂把她撈進懷裏,緊緊的抱著。

明明這麼常見面了,抱得這樣牢了,他還是覺得不真實,會害怕。

她搬走了,因為生他的氣,她說,要給他檢討的空間。

那天大戰中,沒有一方倒下,但是他這不敗的貝雷特卻輸了——輸給了他的“主人”,白知葉。

因為他踏進家,便被她痛打一頓,還不敢還手。


“你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是白癡!”知葉邊打邊罵。“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竟然要我忘了你,你是混蛋……”氣到又哭了,“你怎麼可以死?你笨蛋!答應我的事情都沒做,還沒有陪我去奶奶墓地種花,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全世界只有你這個笨蛋會要你愛的人忘了你,你在想什麼啊!”

“我不想你傷心……”他慌亂的解釋,為她拭淚。“我死了,你會難過——”

“我不記得你,你就不難過嗎?氣死我了,你腦子裏裝什麼東西啊?我受夠了你了啦!在你變聰明之前,我不要跟你住在一起!”那天她轉身就走了,搬了出去。

但是差點失去她的他,不願放手,所以老是到她租賃的小窩特黏著她,不管她怎麼趕,他就是不走,賴在這兒就對了!

也許是纏功有用,最後知葉慢慢的不計較他之前的蠢蛋作為。

現在的她開始工作了,真是一個閑不下的女人,當然,他還是覺得她不美,但偏偏很多人追求,是怎樣啊?

為此,他黏得更緊了。

“喂,女人……”臉埋進她頭間,他悶悶地道:“你難道不會覺得……永生是最不幸的事?看著你認識的朋友一個一個老了,你卻依舊年輕,他們走了,你卻活著,不覺得……放棄短暫的一生,很蠢?”

這個念頭知葉不是沒有想過,她曾想過許下心願,讓討厭自己生來宿命的貝雷特成為人類。

但伊恩卻在她許下願望之前,特地來找她。

“能存活到現在的惡魔都很聰明,而且狡猾。”拜訪她時,伊恩的開場白還是那句老話,“其中怪異的貝雷特,維持著奇妙的平衡,一旦他如願成為人類,失去惡魔的魔性,他會死的。”

“惡魔的世界力量就是一切,他經過無數次慘烈的同類相殘才活到現在,那些曾經吃過他苦頭,狡猾的惡魔們,不會放過他的,我很清楚貝雷特有多厭自己生來不得違背的宿命,但他不能死。他最討厭被人類召喚,現在有了你這個主人,他不用面對人類的貪婪嘴臉。不過啊——他還是本能的會追尋陰暗晦澀,那些東西垂手可及,在你身上得不到,他會尋求別的方法。”

“這種感覺,像是他生來是個垃圾處理場。”知葉忍不住說出她的想法,聽起來貝雷特就是收容那些垃圾的中轉站,那種感覺很差。

伊恩給她贊同的眼神。“那就是惡魔被創造的原因,想不到吧?這世界上沒有故障的焚化爐——咦!”

原來是知葉用高跟鞋踩他,讓他知道她非常不滿意他的爛比喻。

“就請你幫幫忙吧,貝雷特消化不及的惡念……”

“會變成花嗎?撥起來在太陽下曬一曬。應該就吃乾淨了吧?”他恨死那些讓他痛苦的東西了,而且貝雷特為她種的“愛的花田”裏,不准有別的惡念染指啦!

所以她打消了許願的念頭,大戰時和貝雷特定下契約的那三個願望一個都沒動。

她還是一樣。沒什麼願望可以許的,因為最想要的已經在她身邊了,雖然他很笨。

“我記得奶奶過世時的心痛。”知葉望著他黑色的眼睛,輕聲說。

當時她痛徹心扉,幾乎無法振作,他才會將她這一段記憶抹去,但她現在想起來了,想到時仍感到酸楚。

“我知道被丟下的感覺很糟糕,糟透了!先走的人是幸福,痛苦的是被留下的人,所以我不會讓你跟我一樣,承受那樣的傷痛。”她從他的緊黏不放,知道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傷痛。

看著她消失過一次,他痛苦得想追隨她而去,若又得看著她變老、重病、死亡,他又是孤伶伶,沒有目標的飄蕩於世間,就太可憐了。

他痛過她的痛,她懂他的孤單寂寞。

“永生,是很痛苦的。”貝雷特有著說不出來的感動,心跳澎湃激越。“再十年,我們就必須離開這裏,每隔二十年就得換一個落腳處,換一個身份重新開始。不管認識多少人,你都會看著那些人比你早走。”

“我知道,可是,我捨不得你一個。”

她簡單的一句話,讓貝雷特幾乎哽咽,他願意付出一切,只求擁有他懷裏這個女人。

“你抱夠了吧?”知葉潑他冷水。“我覺得,該來討論一下未來的生活,既然我們會很長壽,你不覺得錢很重要嗎?要是老了沒錢花怎辦?你該出去賺錢了吧?窩在一個女人的小套房裏當小白臉半年多,羞不羞啊你!”她是非常的務實的。“又不能買保險,要多存一點啊!”

感動不到五分種,貝雷特立刻被她的務實打敗,差點沒笑岔氣。

“是,我會出去賺錢的。”雖然以他現有的財富來說不需要他工作,但她想要他這樣做,他就會聽話做到。

討論完未來的生涯規劃,知葉又想到了——

“你好像很久不吸血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希望我吸你血?”他故意舔著冒出來的獠牙嚇她。

“但是你的體溫好低,我有問古羅,他說啊,你需要補充養份,偶爾一次——那個養份到底是什麼?”

“古羅……”那個大嘴巴!他撇嘴,噴了一聲。

“你食量那麼大,到底還要補充什麼養份呢?”

拗不過她的追問,貝雷特支支吾吾的回合了。“人類的體液。”

“啊?”

“比如眼淚、血……”

“鼻涕和尿也可以?”她好奇地問,結果馬上被瞪。“好吧,我知道這兩種東西除外,那你怎麼不吸我的血?”她反手臂伸到他面前,“快啊,你多入沒進食了?”

“很久……”他不想去細算時間的長短,眼神遊移不定。“不過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得到惡魔需要的養份,那也是廣大惡魔最喜歡的方式,而我在那方面則向來處在營養不良的狀況。”

“什麼方式?”知葉繼續追問。

貝雷特猶豫地看著她認真的小臉。說實話她會不會生氣扁他?覺得他在耍她?

“惡魔是墮落的、淫靡的……”他說得很含蓄。

“所以是什麼啦?”她沒耐性的怕了下他的肩,逼他快說。

“性。”他快速回答。“異性同性都無所謂。”

結果,知葉如他所料的抓狂生氣了,兩手握著他的肩膀拼命搖晃。“你敢去找男人給我試試看!”

“所以可以找你嘍?”他發揮天生的魔性勾人手段,對她輕佻地邪笑。

她沒有回答,更沒有進一步揍他,平時會有的又捏又打,都不見了。

只是紅著臉,臉上的表情是進退不得的尷尬。

貝雷特低低笑了,將她拉過來壓在身下,給她一記目眩神迷的熱吻。

這一夜,惡魔總算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溫度。

鏟子在土壤中挖出小坑,將小小的種子放進,女性的手再將土壤撥進小坑裏。

接著男性的大男從後包覆纖細的小手,掌心下的土堆微微顫動。

只見嫩綠的芽冒出土壤,迅速成長,在兩雙手交握的掌心處結出花苞,花苞綻放,一朵粉色的波斯菊盛開。

知葉微笑看著花朵迅速長大,開心的回頭,親了一下身旁的金髮男人。

“謝謝。”種完一朵還有一朵,她往這旁一挪,再度挖土灑下種子。

陪她來種花的貝雷特很認命的幫她讓花瞬間萌芽開花,這一點也不難,本來就是為了傾倒對她的愛和憐而種的花,現在她在他身邊,他只有更多的愛,一下就讓花開滿整片花園。

把柔弱的波斯菊種滿後,知葉站起身,拍拍手,遠眺前方的臺北市景,再回頭,看見身後那棟高聳的建築。

那棟像是廟宇的建築物,是奶奶塔位安置的地方,奶奶的長眠之地。

她特地在今天來到這裏,挑了離奶奶塔位能看見的這片小花園,種下這些叫做愛的花。

“奶奶,我把愛帶來給你了噢。”她沒有入塔祭拜,站在外頭,遠遠的看著。

“你說過,我要為自己著想,我會的——我要離開臺灣了,跟一個愛我的人,去別的地方生活。”

過了十五年,時間過得很快,她還是二十四歲的樣子,貝雷特還嘲笑她連衝動的個性都沒什麼長進,要是她頂著這張臉進去祭拜奶奶,撞見她十七年沒見的爸爸,應該會造成轟動。

“很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奶奶,看著這些花哦,它們生命力很強,雖然看起來柔弱,但枯了會再出來,放心放心!不用錢。”

“卟——”貝雷特撇過頭悶笑,下一秒就得到一記非常惡毒的肘擊。

“奶奶,我走了哦。”知葉紅著眼眶對奶奶塔位的方向,深深一拜。

走向貝雷特張開的懷抱,兩人一同踏進他劈出來的時空裂縫裏,兩人雙雙消失不見。

風輕輕吹來,那些用家栽培的花,迎花搖曳。

時空裂縫開啟的地方,是知葉老家的教堂豪宅,傢俱都被蒙上了防塵布,需要的東西也打包好了,不多,只佔據客廳的一角,多半都是知葉捨不得丟掉的東西,

知葉和貝雷特踏進門,整個房子只剩下古羅——他又回復中年男了外貌,非常正經的在做最後的審視。

“主子,小葉,你們回來啦?東西都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出發。”

他們改名換姓隱居的地方,是德國的一座古堡,在“雷特家族”名下。

“乖,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拿你留在書房的東西。”
貝雷特吻吻她的發際,安慰,給她時間整理心情,畢竟要拋棄從小生成、熟悉的一切,是很不容易的。

古羅接收到主子的暗示的眼神,神通廣大的從沒有食物的冰箱中,變出她愛喝的蜂蜜檸檬水。

“謝謝。”知葉吸吸鼻子道謝,灌下酸酸甜甜的飲料。

“不客氣。”古羅嚴謹地一頷首,轉身繼續清點行李。

看著他背影的知葉,忍不住想——十五年前那個年輕力壯的俊俏狼人,跟眼前這一隻,真的是同一只個人嗎?

“古羅叔叔,有一個問題,我想你很久了……”

“什麼問題啊?”

“你為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老?你到底幾歲啊?”

沒想到古羅卻回答得很正經。“管家要有點年紀才會讓人覺得有專業形象,年齡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年輕,人類四十五歲上下的年輕最讓人信賴,我已經維持這個外貌大概——一千年了吧?”

“卟——”她噴茶。“等一下!上回跟你伊恩聊天,他告訴我他一千兩百歲,古羅,那你幾歲?”

“唔,伊恩先生年紀小我一些,我大概一千三百歲。”

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你不是一出生就跟著貝雷特?”

“是的,我一出生就跟著主子。”古羅挺胸縮肚,一副神氣的模樣,覺得能跟著主子一千三百年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事。

“那……貝雷特究竟幾歲啊?”知葉表情怪異,“我都快四十了——”

“小葉,你的個性、想法和外貌都停留在二十四歲,不會再老成了!”古羅同情地道。

“吼,我知道啦。”永遠的二十四歲——就應該很多人都會嫉妒吧?“我一直很後悔,應該去整個容什麼的,再跟貝雷特定契約。”起碼美一點啊!這張臉要跟也幾百年,幾千耶!

“你敢動你的臉試試看!你有病啊?有事沒事幹麼在臉上動刀?很好玩嗎?”貝雷特下樓就聽見她刺耳的發言,立即駁斥。

“我又不漂亮……”

“我喜歡就好,讓你的五官好好待在原位,不准動。”他強勢地命令。

“好啦好啦,你來得正好,我有問題要問你,過來。”知葉笑著朝他招手。

那笑容太過燦爛,讓貝雷特起疑。“要問我什麼?”

“沒什麼啦,就是一點小事,伊恩告訴我他一千兩百歲了,古羅也有一千三,你——你到底活了多久?你比他們都老?到底有多老?明明看起來只有三十歲而已,保養得真不錯。”

“咳!”聞言,貝雷特尷尬的乾咳一聲,瞪向出賣他的古羅。

“不要瞪他,年齡而已有什麼關係,快說!”

面對感情,貝雷特的長進其實沒有太多,還是常拿知葉沒轍,非常聽話。所以他支支吾吾的,招了。

“大概……”

“嗯?”

“伊恩和古羅的年齡加起來……”

她大驚失色。“你快三千歲?”

“再乘以三……”貝雷特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

她愣住。“快一萬耶……”這數字實在太讓她驚訝了。“你還好意思說伊恩配我老,你呢?你呢?就不覺得你對我來說太老?!”

“少羅索!”他的臉馬上漲紅。

“這簡直就是詐騙,欺負人嘛!我竟然跟個老頭在一起,我真是……啊——”

被惱怒的貝雷特一把扛起她,低咆,“就算是騙,你也已經在船上了,不准走!”

“我沒說要走啊,抱怨一下都不行哦?很小器耶,一點幽默感都不懂……喂、喂,你要帶我去哪里?”她整個人被拖進他劈開的時空裂縫裏。

貝雷特對她露出猙獰的笑,“跟你並個玩笑啊,這麼小器?一點情趣都不懂,這樣怎麼行?寶貝,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要一起生活,現在嘛——我又餓了,正好,你質疑我是什麼?老頭是吧?”他笑得邪氣。“那,我們找個沒有打擾的地方,我好好的向你解釋一下好了,我年紀雖然不小,但是老歸老,還是很勇猛的!”

“啊啊啊——閉嘴閉嘴閉嘴!”換她臉紅尖叫。

這只惡魔很敢講,尤其是床第之間的調情,老說會讓她臉紅害羞的話。

“你一定要講給所有人知道嗎?”望向古羅,就見那老傢伙竟然光明正大的豎起耳朵偷聽!

“嘿。”他挑眉。“古羅,東西弄好先送到新家,我跟這女人有話要說,一周後見。”

“是。”古羅悶笑回應。

知葉只能羞愧的把臉埋進他頭窩處,任憑他將她抱進他的異度空間。

被他摟在懷裏,吻得那般熱切,腳下的五芒星陣非詭異的閃著粉紅色的光,知葉有羞有窘,還有無限愛意。

站在她眼前的惡魔,黑髮黑眼,一身的黑色,相識之初的譏諷笑已不在,也不是挑逗引誘的笑法,而是真切的,愉快的。

她越來越覺得,沒有放下他一個人是對的。

踮起腳尖,他主動親吻他黑色的唇,雙臂摟著他脖子,任他的黑色翅膀將兩人圈了起來。

他的心跳,有力且沉,他的體溫不再冰涼,嘴唇溫潤,吻起來感覺超好!

他充滿愛意的看著她,魅惑勾魂的眨了下眼,“嗯哼,這一回讓你主導?我沒問題。”

“嘿,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如果我還有願望,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貪心?”知葉笑得眼睛彎彎的,很可愛的問著他。

“什麼願望呢?我的主人。”他覺得她偏頭問話的樣子傻得可愛,克制不了的一吻再吻。“你的願望,我都為你達成。”

她輕笑,躲著他的熱吻,最後在他耳邊輕聲說出,她的願望……

“貝雷特?”知葉不解的搖了搖他,但貝雷特只是臉色蒼白的看著她,然後一個彈指便不見了!

她錯愕。“喂,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你去哪?貝雷特,你死定了……”

只是一個小小的心願而已,幹麼聽見就嚇得跑走啊?

“活了快一萬年,還是這麼沒用!哼!”

惡魔獵人總部,位於一處罕有人煙的深山,山路崎嶇難行,大霧終年不散,除了在這裏修行的惡魔獵人,不會有外來訪客。

但今天卻出現了一個,這個訪客讓從獵人如臨大敵,只是他直闖首領的基地,讓人不知道該誰擔心才好。

惡魔獵人的首領——伊恩,正在研讀送上來的教科書內容,本應該要很認真的,教育可是百年大計!但正前方的噪音讓他完全分心。

不甘心的從書堆中抬頭,就看見金發藍眼,穿著貴氣三件式西服的男子,面無表情的端坐在他面前。

雖然很優雅的執著咖啡杯,但是——他手不停的的顫抖,讓白瓷咖啡杯和杯墊發出“卡卡卡卡卡”的聲音,咖啡還灑了出來,最奇怪的是,那位貴氣、英俊、無所不能的惡魔貝雷特,還臉色蒼白。

“吾友,真是太稀奇了,認識你這麼久,你第一交來拜訪我,但是禮物呢?你是來抖壞我的咖啡杯的嗎?”

“我有麻煩。”

他從來沒有這麼失常過,無論遇到如何強大的對手,都只會讓他自負的冷哼一聲,就連惡魔獵人傾巢而出對付他,他也面不改色。

這就讓伊恩更好奇了,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讓一雙活了快一萬年的惡魔臉色大變?

“發生了什麼事?”

“他……向我許了一個願望。”

伊恩聞言,失望的“呿”了聲,“就一個願望而已,還有兩個,你怕什麼?”而且他不相信小女傭會把願望許完。

“我沒讓她許完,就逃了……”卡卡卡卡,貝雷特現在改以雙手捧咖啡杯,卻仍不能控制他的誇張的顫抖。

“是什麼願望讓你驚嚇成這樣?”伊恩想破頭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願望會讓他為難,一聽完就跑到他這裏來討救兵。

“她說……”貝雷特閉上眼,耳邊還能聽見她撒嬌般的祈求。

我想要你的小孩。

“卟……”伊恩差點沒岔氣,只是生小孩而已,有必要緊張嗎?“哈哈哈……”這只惡魔,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我是很認真的!伊恩。”貝雷特憤怒的把咖啡杯擺在桌上,對著好友咆哮。“惡魔混血兒……我從來沒見過!是不是會……像我?”

聆聽他的苦惱,伊恩倏地明白他緊張的原故。

“你是衝破十二道禁制、力量強的遠古惡魔,若有孩子,當然會像你。”他起身,從古老的典籍中找到惡魔混血兒的紀錄,給了貝雷特。

“因為擁有一半人類一半惡魔的血緣,所以有這兩種種族的優點和缺點。通常惡魔和人類的混血兒,一出生就擁有不朽的生命,有人類的感情,也擁有惡魔的力量,和純種惡魔最大的不同,是對陰暗的渴求不強,也不會被召喚,更不被契約制約,我想你想問的是這個。”

看見貝雷特瞬間松了口氣的模樣,伊恩忍耐著不笑出來。這傢伙之所以嚇得魂不附體,就是怕孩子會跟他一樣吧,怎樣每次這位惡魔變臉,都是為了他的小傭呢?

“惡魔和人類的混血兒很少見,除非奇跡——通常嘛,這樣的小孩呢,是惡魔眼中上好的食物。”伊恩再拿出一本典籍,翻開讓貝雷特瞧瞧。“不過你的孩子,我想沒有一隻惡魔敢打他主意。”若沒料錯,應該會有父親一半的力量,就算只有一半,也等於是六道禁制的魔力,本身就是危險,應付危險絕對不是問題。“奇怪,你怎麼來問這個?小女傭沒告訴你?”

貝雷特很認真的在研究典籍,聽見好友提到知葉,不免訝異。

“當然,我給了她惡魔獵人二十四小時服務專線。她大概是——一年前吧,問我關於小孩的問題。”她用了一點小東西,跟他交換這個珍貴的情服。“她花了很多時間才搞懂這些問題,看來她是直很想要你的小孩,吾友——恭喜你,你應該很快就可以當爸爸了!努力一下吧,或許十年、二十年……”

“她不是莽撞許願,而是真的有查過資料……那個女人……”貝雷特感動不已,激動得全顫抖。

他可以擁有自己的小孩,可以跟人類一樣,擁有自己的孩子……

“我說——”伊恩正要再多說兩句,結果來匆匆去匆匆的貝雷特突然間就消失了。

完全被忽視的伊恩額上青筋馬上冒出來。

“我為什麼要免費當你的心理諮詢師啊!”他對空咆哮。

不過,他因為告訴他們這些資訊,也提到了很珍貴的資料。

把桌上那本年度教科書丟開,拿出壓在底下的兩張即可拍照片,一張是狼人和人類女孩的合影,另一張是狼人和惡魔。

原來無法在相機中成像的惡魔,現在卻有了形體,這是非常珍貴的資料!當然,還有他藏在抽屜暗格裏的,惡魔的眼淚。

擺放在小瓶中的惡魔眼淚,散發出一種藍色的金屬幽光,不像鑽石,看不出像哪種寶石,但就是小小的一點點,散發出非常特別的光,這是惡魔的第一滴淚,絕地有珍藏價值。

上次大戰,貝雷特眼淚散了一地,他吩咐族人全部撿回來,利用部分做了實驗,發現惡魔眼淚不只能凝聚散落的魂魄、形體,還能治病、強身,是非常珍貴的寶物。

望著那張成像的照片,伊恩忍不住搖頭。“貝雷特,你真是一隻特別的惡魔,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在你身上遇到了,也許這就是造物主說的,愛的力量吧——嘖,不能成像、不懂愛、不會發自內心的落淚,都讓這傢伙辦到了,我好像應該開始準備給新生兒的禮物了,他若真的再多個混血兒小孩,我一點也不會意外!”

雖然很有可能會被敲上一大筆,不過——看著桌上的照片,以及手中的惡魔眼淚,他就覺得值得。

“這些東西都是無價之寶。”他非常小心的把照片還有眼淚用魔法包覆,藏在不知名的空間裏。“等哪天我決定辭職,就通通拿去賣掉!”

話是這樣說,但活了一千兩百歲的伊恩,忍不住想說,愛這種東西,真是非常抽象。

也許下一次,他也會遇到奇跡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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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魔男(下) (作者:黎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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