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嫁多金郎 {換個新郎之二} (作者：風光)

出版日期：2009年8月5日
　　
【內容簡介】
本來他沒打算和這個策略聯姻的單純女人有交集，
最後卻很習慣在房裏上演英雄“拔”美女戲碼——
因為她老會被他的特制沙發吃掉。
然後是習慣她的崇拜目光、她的手藝、她的一切，
他知道這對一個復仇者來說有多危險，
卻還是情不自禁，連她吃醋生氣不理他都很開心，
因為太開心，
他更是不願承受任何因坦承一切而失去她的可能性，
沒想到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也會這麽做，
從此，他的妻子就消失了，
因為她認為她只是他計劃裏的一顆棋，
他對她的愛情只是純演技，
所以繼“王子復仇記”後，他決定同場加映“追妻記”……

　　第一章

　　經過一整天婚宴的勞累，韓語花了一個多小時，從頭到腳將自己梳洗得幹幹凈凈，由厚重的發膠、濃妝與新娘禮服中逃脫，現正放松地坐在新房的床沿。

　　她今天嫁給向擎了，她不敢說對這個婚禮有什麽期待，但幻想總是有的。

　　她希望未來的丈夫能愛她敬她，自己能和夫家的人相處融洽，更希望自己無論對夫家的事業或家庭都能有所幫助，可惜，經過今天的婚宴，她發現這似乎是一個相當難達成的妄想。

　　向家與韓家的結合，是基於利益的商業聯姻，韓氏企業因為總經理——也就是她的哥哥韓風捅了一個大樓子，亟需現金周轉，才將她與姊姊韓沁分別嫁到淩家與向家兩大商業家族。

　　傳言中，向家的長子向擎認真負責，而淩家長子淩煜煒則放蕩不羈，為了她的幸福，原欲嫁到向家的姊姊在婚禮前，向她提出了兩人私下交換新郎的提議，讓她嫁入向家，而精明幹練的姊姊則嫁入淩家，去應付那個紈子弟。

　　當然她會答應這個看似荒謬的提議，不僅僅考量到向擎的風評，還有韓沁在婚前，早就心儀於淩煜煒，雖然淩煜煒不知道姊姊的身分，但她希望姊姊得到幸福，於是這樁交換新郎的戲碼，就這麽定了。

　　只是今天的婚宴，讓她知道幻想畢竟只是幻想。姊姊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嫁到淩家了，而爸爸不僅未將新娘換人的事告訴向家，還刻意封鎖消息，因此宴會上，當向母看到新娘不是她中意的姊姊時，當場臉色鐵青，只是礙於賓客在場，沒有直接發作。

　　她明白，自己接下來的路不好走了，一整天她的新郎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婆婆又不時用冰冷的眼神射向她，叫她坐立不安到現在。

　　她的丈夫，會是個好人嗎？會待她好嗎？婚禮上，她害羞得不敢正面看他，只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著他健碩的體格，他皮膚黝黑，剛正的臉看起來很有威勢，不太好惹的樣子，而賓客中也有許多高頭大馬、身材強壯的大漢，若非她再次確認身上穿的衣服真的是新娘禮服，一定會懷疑自己不小心誤闖了黑道談判的會場，向擎只要一舉起酒杯，大夥就會從桌子底下拿出烏茲沖鋒槍彼此掃射。

　　聽說，向擎是一個家具設計師，但向家的向成家具，卻是把持在他母親的手中。思索至此，她好奇地張望了下新房，才發現這房內許多家具造型不僅特別，還同時具備了實用性，全擺在一起有種突兀的協調感，別具巧思。

　　她起身，摸摸那個擦得透亮的全身鏡，不小心推開它，才發現裏頭是一間更衣室，她的一些行李已被收妥在裏頭；還有那梳妝枱上裝飾的木制雕花盒，可以讓她放各種梳子；另外，還有一個插著吸管的藤制大杯子，她拉起吸管，原來是個小字紙簍……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一個唇印造型的家具上，好奇地走過去摸摸上頭細致的紋路，左瞧瞧右看看，它的長度幾乎比她的身高還長，再加上唇瓣是柔軟有彈性的皮面，所以她推測，這唇印應該是一張……沙發？

　　不是很確定的韓語，小屁股輕輕地在唇瓣上坐下，發現它似乎能穩穩地承載她的重量後，興匆匆地整個人往後靠，結果，悲劇發生了——

　　叩咚！她整個人陷進那張大嘴巴裏，只剩無措的臉蛋還能從嘴巴間的縫隙看到外面，四肢則是可憐兮兮地在空中晃呀晃的，掙脫不得。

　　“誰……誰能進來一下嗎？”小貓似的呼救聲由嘴巴中傳出，但向家的富有似乎成了一種原罪，房間弄得太大間，根本沒人聽到她的聲音。

　　叫了半晌，她決定自立自強，正在想辦法怎麽“逃出虎口”時，新房的門咿呀一聲被推了開，高大壯碩的向擎走了進來。

　　韓語一見到他的身影，眼睛一亮，雖然新婚之夜被夾在詭異的沙發間被新郎看到是一件糗到爆炸的蠢事，但現在只要有人能救她出來，什麽牛鬼蛇神都好。可惜視線高度約在一百八十公分的向擎壓根沒瞧見他可憐的妻子，直直走向床邊，粗魯地拉開胸口的領帶。

　　“那個……”細微的聲音再次出現，準確地傳入向擎耳中。“向向向……向先生，能不能麻煩你拉我一把？”

　　這是……向擎左顧右盼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吞噬了他小妻子的唇印上，原來對這樁婚禮有些不耐煩的他，突然覺得啼笑皆非。

　　“韓小姐，想不到妳嫁給我的第一天，就被我家的椅子給吃了？”還吃得只剩一雙手腳在外面。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韓語簡直窘到恨不得這張沙發真的吃了她算了。“我只是好奇，想知道這張沙發坐起來怎麽樣，就陷進來了……”

　　“因為它只是半完成品，我還在考慮加一根雪茄或是讓它吹泡泡糖，把那個縫堵起來。”向擎好心地拉住她擺動不停的手，發現她纖細白皙得可以，和他平時相處的那群粗豪男人一點都不同。

　　用力一拉，韓語順勢被拉進他懷裏，還沒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就先感受到他濃重的男性氣息，頭一次被男人擁抱的小女人身體一僵，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向擎當然察覺了她的轉變，不過這種白嫩嫩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反正她是他娶進門的老婆，即使他還沒有碰她的欲望，看在抱起來挺舒服的份上，他願意勉強讓她在他懷裏多待一會兒。

　　“好了，妳也算是得救了。”放開懷裏緊繃的人，他這才仔細端詳她的面貌。

　　聽說他原本的新娘韓沁外表妍麗出眾，而此刻懷中的小女人韓語，或許稱不上國色天香，但甜美純凈的臉蛋與氣質，加上方才那細軟的嗓音，還算合他的眼。

　　只是，不知道她的個性，是否如他想象的一般……

　　“我們言歸正傳吧。”他在床沿坐下，濃眉大眼犀利地鎖定她。“我記得我的新娘原本應該叫韓沁，妳才是該嫁到淩家的那個人，為什麽妳要和妳姊姊交換，還十分的出其不意？”

　　“因為……因為……”她很用力地想了想，決定話挑好聽的說。“因為姊姊比較聰明，能夠應付各種突發情況，而我沒見過什麽世面，所以姊姊想保護我。若是非嫁不可的話，你在外頭的風評很不錯，而淩煜煒有一點……”

　　“放浪形骸？”看來這小女人不太會說別人的壞話。他想了想外界對淩家長子的評論，好心地替她接下去。“不事生產？”

　　“應該沒這麽差吧？”韓語嚇了一跳。姊姊喜歡的男人，真有這麽糟糕嗎？“那姊姊嫁過去會不會有事？”

　　“那不是重點。”只一眼和一句話，向擎就看出她的單純與善良，她應該先擔心自己吧？“我想我懂了，妳姊姊認為我風評較好，所以就自作主張的讓妳嫁過來，反正怎樣都比嫁給淩家那個敗家子好，對吧？”

　　“呃……”事實確是如此，她卻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應。

　　“但妳們姊妹倆有沒有想過，我們做新郎的心情呢？”他不用刻意板起臉就很有威嚴了。

　　她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們也是不得已，因為爸爸他……他非要我們嫁不可。姊姊當初早已認識淩煜煒，對他也很有好感，所以我想，或許交換過來，至少姊姊會幸福……”

　　“妳沒有想過妳自己？萬一我不如傳言中的那麽好？”

　　她搖搖頭。“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不是嗎？或許我沒有姊姊那麽聰明，但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妻子的。況且……”她微紅著臉偷瞥了下他。“我相信你是個好人。”

　　還真認命。向擎無奈地搖搖頭，就這麽幾句話，他幾乎已摸清楚她的個性。最後，只剩一件事需要確認了。

　　“韓語，對於妳哥哥韓風簽約代理東南亞運動用品造成公司虧損的事，妳有什麽看法？”雖然韓氏掩蓋了這個新聞，不過消息靈通的他，自然能知道。

　　“啊？”話題怎麽突然跳到這裏？韓語不好意思地玩著發尾。“抱歉，我不太管公司裏的事，所以不知道哥哥他準備怎麽處理……”

　　“那麽海關檢驗出東南亞公司商品有問題加上公司債信不良，種種空頭消息使得韓氏股價大跌這件事，妳又覺得如何？”

　　“什麽叫空頭消息？”她歪著頭反問。

　　向擎差點沒笑出來，但還是裝得若無其事，繼續維持他的撲克臉。“最後我問妳，妳認為剛才吃掉妳的那張沙發，是附上一根雪茄，還是吹泡泡糖比較好？”

　　終於有個問題她答得出來了。韓語松了口氣，認真地答道：“當然是吹泡泡糖比較可愛，因為抽煙對健康不好。”

　　連問三個問題，向擎已經得到他要的答案了——一個商業知識是零，想法直來直往的小天真，成為他的妻子，不知是福是禍呢？

　　他驀然扯開一個笑容，剛硬的外表霎時透出爽朗，就像太陽普照大地一般，在轉眼間給了韓語溫暖的感覺。

　　“歡迎嫁到向家，韓語。”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表情微妙，“我想，妳就是我需要的那種妻子。”

　　怯怯的小手搭上他的，韓語綻出一個羞澀的微笑。她未來的老公，似乎挺喜歡她呢！

　　她的心神，就在他的一笑一擡手中，悄悄的被牽引。

　　如果說向擎是韓語嫁到向家後第一個難關，那麽向母的存在，肯定是第二個。

　　新婚之夜，向擎體貼她對他的陌生，又怕她被母親及幫傭們說話，所以即使和她同房，也君子地睡在沙發床上。

　　當向擎將那張把她吃掉的大嘴巴舌頭拉出來變成床時，她瞠目結舌的發現，原來大嘴巴沙發有這麽多功能，也相當佩服向擎的設計創意。

　　今天，她要面對的，是感覺比向擎還難纏百倍的向母。韓語知道向家自從男主人去世後，向成家具一直由向母主事，連身為繼承人的向擎也沒有參與公司經營，而是自己擁有一個小小的家具設計工作室。

　　像這樣控制欲強、專擅的婆婆，用鼻孔想也知道必不易與，可韓語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白天起床後看到站在客廳的向母，心仍是狠狠跳了一下。

　　一樣是女強人，姊姊給人的感覺就是聰明利落，美麗聰慧，但向母光是站在那裏的氣勢，就張狂地透出了犀利精明，以及來者不善的意味。

　　基於晚輩的禮節，韓語即使再緊張，也不得不走上前去，掛著微笑朝向母點頭道：“媽，妳早。”

　　“早？”向母的聲音略顯尖銳，不屑地看著她。這種小家子氣的女人，要不是被韓家設計了，她可是一點都瞧不起。“都幾點了還早？”

　　“七點鐘應該不算晚吧？”韓語完全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向母一聽，有些改觀地望向她。她以為看來怯生生的韓語被她的氣勢一嚇，該是好一會兒不敢說話才是，結果不僅敢頂嘴，還反過來暗刺了她一記？

　　“妳……”是裝的還是當真笨到聽不出她的挖苦？“我今天在這裏等妳，妳知道為什麽嗎？”

　　“媽站在餐廳口，不是準備吃早餐嗎？”韓語不懂向母突然變了臉色是怎麽回事，不過這種兇神惡煞的神態，她在家裏的父兄身上早看多了，也不覺得特別可怕。

　　向母的眼角微一抽搐。果然是韓家教出來的女兒，竟然規避了她的話題，那就別怪她直說了。“我問妳，妳代替妳姊姊韓沁嫁過來，總該有些本事吧？”

　　“什麽本事？婆婆是指我的專長嗎？”韓語自顧自的解讀這番話。這個婆婆這麽熱切的想了解她，應該也是想建立良好的婆媳關系吧？“我的專長是編織，拼布、手工藝或多或少都會一些。”她謙虛地道。事實上，她的編織品還在日本拿過大獎呢！

　　不過這些專長聽在向母耳中，可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只覺她在裝傻，“只會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妳根本一點都不想幫忙我們向成家具的事業了？”

　　“媽，我想那些東西，我不太會。”她再度謙虛了一次，嚴格說起來，商業上的事她不只是不太會，而是徹底不懂。

　　“算了，早知道妳們韓家算得可精了。當初我以為嫁進來的是韓沁，她在商場上的手腕我也略有耳聞，至少對我們向家有點用。現在入門的是妳這傻妞，不管妳是裝的還是真的不會，不想幫忙向家的事業就算了！”經過韓家姊妹交換的鬧劇這麽一搞，她更提防起韓家人的心計。

　　“不過，”向母打開天窗說亮話。“妳既然嫁給向擎了，在我們向家需要幫助的時候，可別袖手旁觀就是。”

　　“當然，我會盡量幫忙的。”韓語認為這是天經地義，不明白向母言下之意是基於多麽現實的立場。

　　她這句話，在勢利眼的向母耳中，立刻又被曲解成違心之論。

　　談成與韓家的婚事後，諸事不順，向成的業績不僅沒進步，還倒退許多，業績被另一家新公司搶了不少，偏偏要調查那間公司還查得困難重重，到現在都還不清楚主事者是誰；加上昨天婚宴上新娘臨時換人的氣憤又還悶在肚裏，讓她一心就想好好整整韓語，出一口怨氣。

　　韓家的二小姐聽說不僅沒有大姊聰明，還整天宅在家裏什麽都不會，現在既然裝得一副好媳婦的樣子……向母心思一轉，想到要怎麽整治她了。

　　“橫豎妳現在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們向家也不養吃閑飯的人。”向母眼光飄向立在遠處的廚娘馮嫂，又落到韓語身上。“馮嫂年紀大了，煮的菜味道不合我意，妳為人媳婦，要妳煮頓飯不算過分吧？”

　　冷冷的笑意由嘴角掠過，她輕蔑地望著韓語，這小妮子剛才所自稱的專長，應該沒有烹飪這一項吧？

　　“今後向家的三餐，就由妳負責了！”

　　昨天才新婚，還沒來得及好好認識自己的嬌妻，今天就得上班，男人最倒黴的事莫此為甚。

　　不過向擎不管這些，他雖然對韓語的印象不差，但並沒有愛情的存在。在他心中，目前工作上進行的一項計劃，要比和一個自己不熟的老婆整天窩在家重要的多了。

　　不過，基本的人夫義務他仍是會盡，比如回家吃晚飯這一項，何況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老媽是什麽個性，特別在他上班時，她還留在家裏，八成是要給新進的媳婦一個下馬威。

　　韓語可不像她姊姊韓沁一樣，精明到丟到荒島大概也會想辦法買通食人族安全回來。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畢竟這個老婆對他來說還有很大的用處，可不能第二天就被老媽嚇跑了。

　　通常這個時間回家，掌廚的馮嫂已經煮好一桌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了，然而今天踏入家中時，他意外的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反而是馮嫂一臉擔憂的直向廚房方向打量，一見到他，便三步並作兩步地快步過來。

　　“少爺，你回來了。”來到他身邊，馮嫂左顧右盼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你今天怎麽還去上班呢？害我擔心死了。”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不是天天上班嗎？”挑起眉，向擎不解這位資深廚娘為什麽有些詞不達意。“今天沒有晚餐嗎？”

　　“這……應該有。”馮嫂也不太確定，這就是她憂慮的地方。“老夫人今天要求少夫人，以後負責家裏的三餐，還不準我幫忙。從三個小時前，少夫人就進廚房準備了，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喔？果然不出所料。向擎唇角微勾，直直盯著廚房門口，不對此事發表意見。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出的招絕對不只如此，希望韓語不要被這一點小事擊敗，否則他會很失望的。

　　“少爺，你要不要進去看看？”馮嫂在向家待了三十幾年，對向家每個人的個性也甚是了解。個性單純的少夫人嫁進來，遇到如狼似虎的婆婆與諱莫如深的丈夫，一定討不了好。

　　向擎尚未回話，向母突然繃著臉由房內走出，冷冷地問：“馮嫂，她還沒煮好嗎？”

　　“呃，我想應該快了。”馮嫂免不了又為少夫人捏了一把冷汗。

　　“叫她煮一頓飯就這麽磨磨蹭蹭的，有這麽不甘願嗎？”目光瞟向一旁默不吭聲的兒子，“看看你的好媳婦，連煮個飯都不行。”

　　“娶她進門，不是媽的意思嗎？”向擎淡淡地反將母親一軍。

　　向母氣結，但又對兒子生不了氣。自從丈夫死後，兒子對她的態度一天比一天冷淡，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拉近母子間的距離，只好看著鴻溝漸漸擴大。

　　她只得沒好氣地道：“我當初想要的，可不是這個什麽事都做不了的韓家二小姐。不過既然都娶了，叫她做點事也是應該的。”

　　向擎若有所思地望著母親。“當初在婚宴上，媽知道新娘換人了，可以馬上喊停不是嗎？就算丟點臉，也是韓家背信在先，沒有人會怪我們向家，可是媽仍然堅持婚禮繼續，難道妳還有另外的打算？”

　　“你……”自己的心態被一語道破，向母很是難堪，才想說些什麽，廚房那方傳來腳步聲，忙了一個下午的韓語終於現身了。

　　她端著一盅熱湯，笑吟吟地出來。“我煮好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都是為了這盅湯……向擎，你回來了？”

　　向擎瞧見她驚喜的模樣，一種被需要的虛榮感微微的牽動了他。

　　“小心妳手上的湯。”不過，在母親面前，他仍未對新婚妻子表現得太熱絡。

　　韓語低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把湯端到桌上，向眾人羞澀地一笑後，又興匆匆地回廚房去端其它的菜，沒看到向母一見到她竟真的煮出一桌菜時，表情瞬間變得難看。

　　片刻，幾道菜全上桌了。韓語煮的不是向家平時習慣的大魚大肉，烹調方式也多以清蒸或煎烤為主，看著這些菜色，向母兩道細眉馬上皺了起來。

　　“煮得這麽小家子氣，是瞧不起我們向家嗎？”

　　向擎沒有替妻子說一句話，這是成為向家媳婦所應受的考驗，何況，他也想知道韓語會如何應付母親的刁難。

　　卻見她壓根不以為意，還笑嘻嘻地答道：“媽，我和馮嫂研究過，以前家裏吃得太油膩了。我也問過家庭醫師，他說媽有高血壓，肝指數也太高，所以我才決定煮清淡一點，如果媽吃不習慣，我再慢慢調整味道好嗎？”

　　才一個下午的工夫，她已經做了這麽多事？向母看著她的眼光有些變了，這丫頭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笨，而且挺難纏的。

　　“這種菜色，想也知道不會太好吃……”她裝模作樣地夾起一塊清蒸魚放到嘴裏，突然住了口，接著表情奇異的又夾起西芹炒雞片，輕輕咀嚼了幾口，咽下後，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媽，好吃嗎？”韓語緊張地等著婆婆的反應，還主動盛起一碗湯放到她眼前，“這是降火的補湯，有降血壓清血脂的功能，媽，妳嘗嘗看。”

　　向母不語，拿起湯靜靜地喝，末了，她放下碗，像是有些不甘願地賭氣低斥，“哼！我吃不慣，不吃了。”說完氣呼呼的一擺筷子，推開椅子離席，直接走進房間。

　　韓語被她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求救的目光投向丈夫。

　　向擎早在一旁吃得不亦樂乎，這幾道家常菜美味得都快把他的舌頭融了，尤其是那道湯，淡淡的中藥味並不令人排斥，裏頭佐料豐富，讓他一碗接著一碗。

　　“妳不要理媽，這些菜很好吃。”在母親無理取鬧時，他可是很捧場的先吃光了一碗飯。

　　“真的嗎？”韓語還是很擔心。

　　“真的，少夫人，妳的廚藝比我這個煮了幾十年的人還好，看來有空的時候，我還得跟妳請教一下呢！”馮嬸由於算是向家元老級的廚娘，因此在向擎的堅持下，通常與主人們一起用餐。她光聞到香味，就知道這個少夫人煮出來的菜一定好吃。

　　向擎又添了一碗飯，給她打了劑最後的強心針。“媽一定也覺得很好吃，只是一時拉不下臉來稱贊妳。妳瞧，剛才妳盛給她的那碗湯，早喝得一滴不剩了。”

　　眾人的目光投向向母位子上的湯碗，果然清潔溜溜，韓語這才松了口氣。

　　“可是媽為什麽不吃了呢？”她不懂老人家復雜的心思。

　　“她只是拉不下臉罷了。”向擎用畢晚餐，安撫似的拍拍她的頭。“妳也快吃吧，我有點事，先進書房去忙了。”

　　今天的考驗只是開始，接下來恐怕沒有那麽容易了。向擎給她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起身離去。

　　就這樣，韓語楞楞地看著他走開，下意識摸了摸剛才被他觸碰的地方，覺得心裏癢癢的，似乎有什麽正在發酵。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一抹淺淺的笑，不管是安慰還是出自習慣，竟然就讓她覺得好感動、好貼心。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他了。要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應該很容易吧？

　　一頓晚餐風波，就這麽輕描淡寫的過了。

　　只是一切都在向擎意料之中，自己母親對韓語出的招，絕對不會只有煮晚餐這麽容易，只是他料不到韓語比他想象中的還有韌性，不僅不怕母親的冷言冷語，也能輕易達到要求。

　　隔天，他起了一個大早，韓語早已不在床上，來到餐廳，母親剛好由房內走出來，看著空空如也的餐桌，又有話說了。

　　“瞧瞧韓語這麽懶惰，我叫她煮的是三餐，今天早上就偷懶了？”她今天可是特地來餐廳發威的，就賭韓語會受不了昨天她的冷落，今天不敢下廚。

　　習慣了母親的跋扈，向擎並不隨之起舞。他想，韓語外表纖柔，但骨子裏可不是母親想的那麽軟弱。“既然沒有早餐，我上班了。”

　　“等一下，向擎！”向母因他的冷淡有些不悅。“你不去說說韓語嗎？簡直太不象話了。”

　　“把她像仆人使喚的，是妳，不是我。”他淡淡地酸了母親一記。“我想我沒有必要向她說什麽。”

　　“你站在她那一邊？”向母索性直言，要兒子選邊站。

　　“我不站在任何人那一邊。”他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何況，從她身上，妳還沒得到妳要的東西，不可能逼到她走的，不是嗎？那我又何必插手妳們婆媳間的戰爭呢？”

　　被兒子奚落，還講得那麽白，向母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滿室呈現一種冷凝的張力。這時候，韓語端著一只泛著熱氣的鐵鍋由廚房裏走出，巧妙地打破了這份緊繃。

　　“媽，向擎，你們早。”她仍是那麽溫柔地笑著，“我不知道你們喜歡西式或中式的早餐，就先煮了鹹粥，今天暫時吃這個，明天想吃什麽，你們再告訴我好嗎？”

　　向母冷哼了一聲，在自己的位子坐下。面前這鍋香氣四溢的粥，引得她饞蟲大動，昨夜根本沒吃飽的她，可不會再笨到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反正無法挑剔她的廚藝，挑剔別的總行吧？

　　“這麽晚才端出來，是想讓我們上班遲到嗎？”向母譏諷著韓語的慢動作。

　　“抱歉，我以為你們一向七點半出門，現在還不到七點不是嗎？”韓語以自己的想法解讀她的話，“放心，還有將近五十分鐘呢，一定來得及的。”

　　“我說太慢就是太慢了，頂什麽嘴！”向母索性胡鬧起來。這個媳婦老是能從她的語病中逃離她的挑剔，真氣煞人也！

　　“媽今天趕時間嗎？”韓語替她盛粥的手停了下來。“所以也和昨天一樣，不吃早餐了？”

　　向母頓時語窒。她餓到前胸貼後背，恨不得把整鍋稀飯都吞了，沒想到她竟然來這套先發制人，讓她想吃也沒那個臉說？

　　難得見母親吃癟，還氣得牙癢癢的有口難言，向擎差點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來。他知道韓語沒那種心機堵得母親進退維谷，只是直覺反應，卻讓母親出的招全無用武之地。

　　很好，他越來越欣賞她了。

　　一旁觀戰很久的馮嫂，有些擔心少夫人的天真無知。她難道不知道現下的情況，激怒向母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何況她的丈夫，似乎一點也沒有替她圓場的打算。

　　在向家生活，只會越來越辛苦吧？她搖搖頭，替向母找了個臺階下。“夫人，我剛才有先嘗一點，今天的粥還不錯，你還是多少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嗯。”向母這才保住了面子，但仍在心裡暗暗記了韓語一筆，故作姿態地先嫌棄地望了早餐一眼，才低下頭吃超香滑不膩口的鹹粥。

　　用餐時間，人人都不說話，也或許是人人都沒話說，這種詭異沈默的氣氛慢慢地過去。待整蝸粥見底後．向擎才第一個出聲。

　　“韓語，妳煮的粥非常好吃，很合我的胃口。”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向擎的目光不經意的飄過母親身上，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眉頭一皺。

　　“真的嗎？”韓語驚喜的笑開，她被丈夫誇贊了呢！

　　“真的，馮嫂的工作從此被妳擒走。她可能在心裡偷偷罵妳呢！”向擎打趣著，眼角餘光沒錯遇母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我才不會！”馮嫂啼笑皆非地白了他一眼，“我可沒那麽小氣，少夫人替我分擔工作，我感激都來不及了，你可別亂說，壞了我們的感情。”

　　小夫妻聞言皆露出笑容．但看在向母眼中，怎麽看就是不順眼，似乎他們三個人才是一家人，而她這個一家之主，莫名其妙地被排擠了似的。

　　追根究柢，都是因為韓語。縱使她的廚藝精湛，她對她卻益發不滿了。

　　“韓語。”她怎麼可能讓她這麼好過呢？“最近我工作忙，妳身為向家的媳婦，也該盡一份心力，有件事，我要交代你去做。”

　　“什麼事？”韓語因婆婆的嚴肅而正襟危坐，只覺她似乎要被委以重任了。

　　“下星期有個慈善義賣會，我沒空準備義賣品，這件事就交給妳了。”

　　向母輕描淡寫的交代，在座卻只有向擎知道這是個多麼困難的任務。那個慈善義賣會對向成家具的企桑形象很有加分的效果，如果義賣品特別受到歡迎。無疑是極大的宣傳，但若弄不好，母親肯定又有話說了。

　　他相信自己的母親早就準備好義賣品，現下只是故意為難韓語，想要逮她的小辮於趁機整她而已。

　　不過，他還是沒有開口拯救老婆的意願，只等著看她如何反應。

　　結果，韓語不僅沒拒絕，還是那副天永遠下會塌下來的天真樣，笑著一口答應。

　　“好的，媽，我會準備一項很特別的義賣品的！”

　第二章

　　坐在書房裡的向擎，目光落在桌上的設計圖，但心思早已飄向遠方。

　　結婚幾天來，據他的觀察，韓語善解人意，個性伶俐乖巧，對於母親的各種刁難總是能巧妙應付。他很懷疑，她或許沒有他想像中的單純，反而聰明地懂得利用時勢為自己開拓生存空間。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很在意他，只是幾個不經意的微笑，或略施小惠，就能讓她開心得暈陶陶，這相當程度的滿足了他的大男人心態，這種女人，幾乎是男人嬌妻的典型，要喜歡上她是很容易的，可惜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可以照顧她，卻無法和她有更深入的愛情，共享風花雪月。

　　心緒回到眼前的設計圖，他哭笑不得的發現，自己真的按照她的希望，把房裡那張大嘴巴沙發加上了泡泡糖。免得那小女人愛坐又常陷下去。

　　這種情況有些不妙，他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太多了，書房的門此時悄悄地被推開，他狀似專註在工作上，註意力卻全放在那個輕巧竄進書房的小女人身上。

　　韓語無聲無息地從他身後放了一杯養身蔬果汁在他桌沿上，像怕吵到他似的，一點聲音都不敢出，又在他不遠處假裝查看書櫃上的書，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瞄他。

　　她想做什麼?向擎不動聲色，暗自瞧著她有趣的動作，慢慢地，她一小步、一小步來到他身邊，小手伸向他的背。沒有碰到他，只是自顧自一直比劃著。

　　“咳!”他忍不住輕咳一聲，“韓語，有什麼事嗎?”老鼠般的小女人嚇了一大跳，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沒……沒什麼。”

　　“妳該不會趁機想襲擊我吧?我想我應該沒那麼虧待妳。”看她那副彆扭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

　　韓語即使知道他是開玩笑，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支支吾吾的回道：

　　“我……我……”

　　看她“我”了好半天遲遲不說出個所以然，卻緊張得小臉蛋都漲紅了，向擎也不逼她。順勢轉移話題。“媽要的義賣品妳準備好了嗎?”

　　“我想好了。”是的，現階段只有“想”，要達成目標還需要一點努力。

　　“向……向擎，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難得，她也有主動求援的時候，“能不能請你載我到山下買點東西?任何時間都可以，只要你方便。”這句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糗，住在向家山上的別墅，一切都可以自給自足，但最大的問題是交通不便，她連續待在家裡好幾天，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

　　“家裡不是有司機嗎?”他反問，難得自己也有被當成司機的一天。一妳可以高興在什麼時間出門就什麼時間出門。”

　　“呃……我問過司機吳伯伯，他因為最近都要載媽出門，所以沒時間幫我。”她有些苦惱地偏過頭。“這附近也沒有公車……”

　　“等等，”他皺起眉，看來母親私底下的小動作比他想像的多得多了。“妳難道不知道，家裡不只老吳一個司機?”

　　“是嗎?”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根本沒人告訴她呀!“吳伯伯只說，媽最近要他送她上班後，就在公司待命，所以沒辦法回來載我。”

　　“那計程車呢?”他真是服了這小妮子，居然可以搞到自己出不了家門。

　　“我沒錢叫車。”她無奈地攤手。以前在韓家衣食富足，根本沒有零用錢這回事，所以積蓄少得可憐，多是她出售自己的編織品而來，現在嫁過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嫁妝，更別說私房錢了!她的皮包裡連一千塊都不到，所以要節約支出。

　　沒錢，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有種想撞墻的沖動。什麼時候他向擎的妻子、向家的媳婦，會連個計程車都坐不起了……

　　“我記得，我每個月會撥一筆家用到妳的銀行帳戶裡，妳沒拿到嗎?”他捺著性子問，究竟她在和他裝可憐，還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這也算家務有給制的一種，他並不想虧待她。

　　“我沒有銀行帳戶啊。”這下換她一頭霧水了。在家時父兄他們根本不可能給她錢，她自然也沒想過要開戶。

　　“我記得之前我叫媽……好了，我明白了。”大概又是母親從中苛扣了這筆款項。看來，以後他必須面對面直接和她溝通，否則這小妮子哪天就算默默的被幹掉，他也不意外。

　　從口袋裡取出皮夾，他拿出一張卡遞給她。“這一張是金融卡，我明天會去把密碼改成我們的結婚日期，妳知道怎麼用吧?”他有相當程度的自信認為，這個吃米不知米價的女人，連提款機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當然知道。”她發出小小的抗議，沒有異議的收下卡片。

　　向擎對她真好。韓語簡單的思維，被他的體貼填得甜滋滋的，對他的喜歡，又加了好多分。她決定要好好的收藏這張卡，非到必要時絕對不動用。

　　“還有，我會指派一個司機給妳。”像這麼單純的傻妞，他也擔心她坐計程車不知道會被載到哪裡去，“在此之前。我會先載妳去妳想去的地方。”

　　“真的?”她高興地一拍手，忘情的擁抱了他一下。

　　這一個熱情的動作，讓向擎沈靜的心微微騷動，而她那亮晶晶的大眼中漾出的傾慕與欣喜，也讓他險些本能的反抱住她。

　　雖然最終他控制住了，卻暗惱自己越來越容易受她影響，也越來越為她擔憂東擔憂西的，他原不是想讓她自己去適應向家的冷漠，面對一切困難的嗎?

　　唉……看著擾亂一池春水就喜孜孜離去的小女人，他除了嘆息，也不知該有什麼反應了。

　　隔天，韓語坐上了向擎的車，終於能離開那個幾乎像是軟禁她的地方。

　　吸一口自由的空氣，真好，身邊有他陪伴，更好，這口空氣似乎也變得怡人了，更令她感到舒暢。瞥向他的側顏，光是這樣看他，她就覺得胸口暖暖的。不若他的陽剛外表，他常對她笑，總是讓她心頭小鹿亂撞；而他也待她溫柔體貼，使她生活無虞，可惜她總覺得他仍未完全對她敞開心胸，他的笑，帶著無形的距離，或許這是因為他們還在互相熟悉吧?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彼此早些了解對方?

　　韓語望著他，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說：“向擎，你載我到山下後，會再去你的家具工廠吧?”

　　“嗯。”確實，載她只是順便。

　　“那……”她掙紮了一下，“你能帶我去嗎？”瞧見他略顯詫異的眼神，她連忙補充。“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若不方便的話。沒關係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好。妳想去。就帶去。”想了解自己的丈夫並沒有錯，而她更是個傻氣到令人不會提防的人，所以他乾脆的答應，反正她就算再花一整年，大概也弄不僅他的工廠究竟在做什麽。

　　方向盤一轉，車子換了一個方向，遠離市區駛去。半小時後。向擎的車開心門一間放滿木材的工廠，裡頭約莫有十幾個工人正在敲敲打打，遺有一個穿著深藍色工乍汲，職位顯然大很多的男人，朝向擎打了聲招呼。

　　他只是略微點頭回禮，便向身邊看得好奇的小女人道：“妳在這裡等我一下。”

　　語畢，他邁開腳步直直走向正在調整一張新椅子的工人，指導對方如何做才會更好，偶爾也會去幫忙鋸鋸木頭、擡擡東西，忙碌不已。

　　韓語瞧得眼睛都亮了，向擎專註工作的模樣，讓她覺得他真是帥得不得了，當他熱到脫下上衣，露出結實的胸膛時，汗水由他古銅色的胸肌上滑落，更是差點害她鼻血都噴出來。

　　天啊!她老公好性感。好迷人喔!

　　這不只是心理上的傾慕，肉體上，韓語也完完全全的臣眼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喜歡他，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連工作時和工人開玩笑爆一兩句粗話，她都迷戀不已。

　　“這位小姐，妳的眼睛快凸出來了。”身旁突然出現這句揶揄的話。令韓語小瞼一紅。轉過頭去，就看到那位穿著深藍色工作眼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妳好。新任的向太太。”他顯然很清楚她的身分，和善地朝她伸出一隻手。

　　“敝姓李，李光明。妳可以叫我李哥。”

　　“李哥，你好。”她不太好意思地和他握握手，“你叫我韓語就好。”向太太，多麼令人害羞的稱謂啊!

　　“韓語。”第一眼瞧她只是順眼，才交談一句後。李光明就發現自己還滿喜歡這個隨和無害的小女人的——當然，是基於朋友立場的喜歡，“我看妳一直盯著向擎。”

　　“我……我只是沒看過他工作的樣子。”一句話說得羞極了，她總不能直說自己看老公著到入迷吧?

　　“妳很喜歡他吧?”李光明知道他們是商業聯姻。但眼前小女人的表現，實在不像對向擎沒有感情。

　　“我我我……嗯。”這下更不好意思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硬著頭皮點頭。反正喜歡自己的丈夫天經地義，她老實點應該無所謂。“我只是覺得，他工作時認真的樣子……很帥，還有那個……他也好像什麼都會。還會教大家怎麼做……”

　　見她解釋得顛三倒四，李光明覺得有趣，“他當然什麼都會，這間工廠做出來的所有家具，都是他設計的啊!”

　　“真的?他真的這麼厲害?”她以為他只是畫畫設計圖，沒想到還真的會舞刀弄鋸?要是換成她，恐怕拿鋸子會鋸斷腳，拿起子會插到手吧?

　　“而且這些東西，都是外銷歐美的，甚至還有很多歐洲皇室及貴族指定要用他敞的家具，妳說他不厲害嗎?”雖然他只是幫向擎管理這間工廠，但對於這個好友兼上司，也是欽佩不已。

　　“好棒喔……還好我是嫁給他……”沒發覺自己把心裡話講出來，韓語盯著向擎的雙眼發亮，對他更是仰慕了。她現在由衷感謝姊姊和她交換新郎，讓她有機會像撿到便宜般的這麼接近他。

　　聽著她的話。李光明心思有些復雜，她那天真單純的模樣。還有對向擎無條件的迷戀，讓他不禁擔憂起某些事．“其實，向擎應該算是個好男人……”

　　“嗯．他本來就好，對我也很好。”對此，韓語可是無條件的贊成。

　　“可是韓語，妳確定這樣的好，是真的嗎?”李光明語重心長，“有時候，眼中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實。”

　　“什麼意思?”她一下子又被搞迷糊了。

　　還沒得到回答。向擎的聲音突而傳人，打斷兩人的交談。

　　“你們在談什麼?”他帶著淺笑走回來，向韓語溫柔地點點頭，但瞥向李光明的目光卻有些犀利。

　　“沒什麼，我只是和她介紹一下工廠在做什麼，免得她一個人站在這裡無聊。”搶在她之前說了，李光明神色有些奇怪。

　　向擎不置可否，對著韓語道：“韓語，恰好我們剛完成了一批家具，妳過去試用看看好嗎?然後告訴我妳的感想。”

　　“好。”她毫無異議地往他指的地方走過去。能幫上他的忙。當然做什麼她都好。

　　見她走離，向擎的目光回到好友身上，這才沒好氣地低責，“光明，你話太多了。”

　　“我只是不忍心看她……我看得出來，她是個單純乖巧的女孩。”

　　“我沒說她不是。”目光望遠。看著那個興致高昂試坐沙發的小女人。向擎沒發現自己的目光變得柔和，笑容也微露。

　　“你確定要繼續按你的想法去做?”他看得出向擎對韓語也有些不同，他對女人從來稱不上細心，然而對韓語的關懷，不像是假的。

　　“即使韓語受傷也無所謂?”於是他再一次提醒．免得好友日後後悔．向擎面無表情地望向他。

　　“如果你不多嘴，我相信自己不會出錯，她會活得很幸福，有一個理想的丈夫，不會受傷的。”聞言，李光明知道多說無益，向擎的頑固可不是普通堅強，加上韓語也由那頭回來了，他只好摸摸鼻子，離開現場。

　　剛才略微緊繃的氣氛，在韓語回來後煙消雲散，向擎也不知為何，一見到她，心境就變得平和。

　　“妳試用得如何?”方才，他隱約瞥見她似乎和製作沙發的工人說了什麼。

　　“很好啊!沙發坐起來很舒服。但……”可以老實說嗎?她偷覷他的臉色，瞧他似乎面帶鼓勵，她才大膽批評，“但是好像太舒服了，椅子很軟，連我體重這麼輕……一坐就陷下去，那重一點的人。坐下去之後不是很難起來嗎?另外，那個綠色的配色，有點醜耶……”

　　她陳述得很直接，向擎卻聽得心裡一驚。她似乎比他以為的要敏銳許多，提醒了他許多沒註意到的點．

　　“看來，娶了妳，好處比我想像的要多得多了。”向擎順道載韓語出門，向母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不免又是冷嘲熱諷，只是韓語一點也不在意。

　　向擎對她的疼愛便超越一切，何況她未出嫁前，父兄對她可不只動口，還會動手打她．所以這種等級的虧待，她很容易便一笑置之了。

　　她從來沒對向擎抱怨，也很清楚他都看在眼裡，若真要說，或許她心裡唯一的一點小遺憾，就是向擎從來不在他母親面前替她說一句話。

　　這並不是他對她不夠好，而是就她的觀察，她發現向家母子之間似乎感情相當疏淡——這麼說已經是客氣了，根本就是冷漠，他們母子不僅不會彼此噓寒問暖，甚至還帶有敵意。

　　就如現在。明明是家人聚首的晚餐時間，但餐桌上是一片寂靜，各人吃各人的，連眼神都沒有交會。只是偶爾向擎的筷子會伸到她碗中，替她夾一點她很少吃的幾道菜。

　　單單這種小動作，韓語已經很感動了，他一直在默默註意她不是嗎?他並不是不懂如何關心人，只是表現得比較內斂罷了。當然她不會笨到去問他們母子之間的問題，因為這很顯然是向家的地雷。她希望等時機成熟、等他愛上她，他會願意主動告訴她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用餐完畢，向母突然冷冷的開口，“後天晚上就是義賣會了，韓語。我要妳準備的東西妳準備好了嗎?”

　　韓語連忙嚥下最後一口飯，“媽，我已經準備好了。”

　　“是什麼東西?”向母根本不認為她會拿出什麼好東西。

　　“是我的編織品，我去拿給你們看。”不待婆婆回應，她連忙起身離開。

　　“編織品?”望著她的背影，向母眉頭皺得老高，“這種東西也敢拿出來丟臉?還好我先請祕書去準備了一套鉆飾，否則不丟光臉了?”

　　“我記得那是義賣會。”向擎冷冷一笑，“不是轉賣會。義賣品說不出個名目來，才是好笑。”

　　向母被他說得臉色怱青怱白，拉高了嗓音，“你是什麼意思?”他正要回話，韓語卻挑在這時候回來，無視他們之間隱形的張力．微笑著將手上的紙袋交給婆婆。

　　“媽，這是全套的針織衣與披肩，妳打開看看適不適合拿去義賣。”向母冷哼了一聲，銳利的目光由兒子身上收回，輕蔑地打開紙袋．一邊拿一邊還批評著，“光是摸起來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義賣品的價值代表著我們向家的名聲妳知不知道……”

　　待她看清手上的東西，突然住了嘴，難以置信的將衣服打開來，翻來又覆去，甚至微施力拉開織線間的紋路，看看是不是自己花了眼。

　　這……這麼精緻又美麗的編織，再加上紫色與金色的高貴搭配，讓整件衣服的價值感完全不輸名店的精品，而那別出心裁的造型，還加上了同款銀白色流蘇披肩，更是顯得尊貴不凡，典雅別致。

　　韓語竟拿得出這種東西?遺是她自己編織的？！向母懷疑的目光轉向她，連向擎也不敢相信的望向自己老婆，他以為她能拿出一件普通毛衣交差就不錯了。

　　“媽，這件衣服還可以嗎?”韓語不安地看著婆婆與丈夫的反應．不懂他們為什麼同時沈默下來。“我特地用了很好的線．怕顏色會太過老氣，樣式也改了幾次，應該什麼年紀的女性穿，都很適合。”

　　向母嘴巴張了又張。才勉強問：“這真是妳織的?”

　　“是啊。我閉關了三天，差點連飯都忘了做了。”她頑皮地吐吐香舌．當然這段期間，她還是遵從婆婆的話，做著廚娘和管家的工作，險些沒忙翻了。“我知道這是義賣品，才想打一件獨一無二的針織衣出來，保證不會撞衫。我聽說很多公司都是去外頭購買珠寶或精品，再拿去拍賣，但這不就失去了義賣的意義嗎?”

　　向母再次啞口無言，韓語的話甚至還倒打她一耙。確實，比起那些珠寶精品，這件衣服的成本價值不一定超過它們。不過就意義上而言，向成家具少奶奶親手編織的衣服．拿來義賣是絕對沒話說的，反而噱頭十足，搞不好還會賣出高價，無論如何都會讓向成家具很有面子。

　　就連她自己都很喜歡這件衣服的造型，若是能夠拿來自己穿，不知該有多好?

　　“這種東西……”但她不想讓媳婦這麼好過，仍雞蛋裡挑骨頭地冷哼。“上得了枱面嗎?”

　　花了好大心力編織的衣服得到這種評語，韓語有些難過，小臉微黯。“這個……不行嗎?”

　　“如果這個不行，就沒有東西可以了。”向擎突然開口，義賣品的利害關係他比母親更了解，“媽，容我提醒妳，後天就是義賣會了，妳似乎沒有太多的時間猶豫。”

　　他居然站在韓語那邊?向母臉上抽動了兩下，心裡有了計較，極不情願地道：

　　“算了，這次就先用這個。”既然已定案，正常情況下，向母應該把東西丟給兒子媳婦，要他們去交代祕書小姐處理，但這回向母卻自然而然地拿著義賣品就想回房間。

　　“媽，”韓語叫住她，“所以衣服沒問題了?”

　　“可以。”向母對著手裡的衣眼看了又看，面上盡量不表露出自己有多喜歡。

　　“那，我去交給秘書小姐……”

　　“不用了，我再檢查看看有沒有瑕疵。”拋下這句話，她就迫不及待地回了房間，還特地落上鎖，忍不住想試穿看看。

　　“這樣就行了?”這麼迅速的變化，讓韓語有些傻眼，她本來還以為會被刁難到徹夜難眠呢!

　　“妳看媽那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就知道下會有問題。”第一次，向擎對於母親的反應有種荒謬的好笑感，“倒是我真不知道妳這麼多才多藝。”

　　“只是興趣而已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向擎，謝謝你方才替我解圍，我以為媽真的不喜歡呢!”

　　被她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自己不經意地又在她們的婆媳戰爭間插了手。他不是不想管的嗎?為什麼會見不得她受委屈?

　　沈默了一下，他替自己找了個好藉口。“那是因為，我覺得妳的義賣品很不錯，不需要被媽無理挑剔。”

　　“那你也喜歡嗎?”被誇獎了，她雙眼亮晶晶的，等待他的回答。

　　遇到這種眼神，向擎發現自己完全沒轍，連板起臉都沒辦法。

　　“喜歡。”他只能這麼說。事實上，他雖然瞧得出那件義賣品的精美，但對於衣物精品。大多數男性天生就沒什麼興趣。

　　得到這種回應，韓語滿意地笑開來。他喜歡那就好辦了，她想自己接著要給他的驚喜，他一定會高興的。

　第三章

　　向擎與韓語雖同住一房，但仍是分床睡，向擎睡在大嘴巴沙發床上，而韓語則睡在兩人的新床。

　　她很想改變這種狀況，一方面，是不希望兩夫妻只見仍這麽疏離，另一方面，她也希望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

　　遠望著坐在大嘴巴上看文件的向擎，韓語不禁思考到出了神。他最後聽從了她的建議，讓大嘴巴吃了泡泡糖，這樣她才不會每次坐那張沙發都被吃掉。

　　還有，那天她去工廠試坐新沙發，隔兩天他又帶她去試坐了，果然變得軟硬適中。而他也幫她安排了一個專屬司機，讓她能方便的出入向家，不用再癡癡地等著要坐他的順風車。

　　只是一些小動作，其實就能看出他對她並非無心，也有把她的需求看在眼裏。可是韓語敏感的覺得，他對她總有所保留，她很想找出原因，他卻莫測高深，讓她探不出底。

　　現今他們夫妻間的融洽，是虛偽的，她不知道這種情況要維持多久，但她很清楚，沒有心與愛情維系的夫妻關系，就如同海灘上的沙雕，外表看來華麗，然而只消海水一沖，馬上會崩壞蝕毀。

　　“韓語。”向擎銳利的眼神望了過來，“你要跟我說什麽嗎？”

　　她已經呆呆的望著他快十分鐘，又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看得很不自在，索性主動開口。

　　韓語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抱歉地一笑。“對不起，我發了一下呆。”

　　“你是在緊張義賣會的事嗎？”明天晚上就要拍賣她的東西了，她緊張也是應該的，向擎自以為是的想。

　　“不是的，我是……”她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才不在乎義賣會的結果，她在乎的，只有一個他呀！“對了，向擎，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他仍是翻閱著文件，本能的回應她的話題。

　　她興致勃勃地打開衣櫃，拿出一個紙袋，遞給他。“你打開看看。”

　　挑起眉，望著這個和裝著義賣品一樣的眼熟袋子，向擎心裏已隱約猜測出裏頭是什麽東西。他猜測自己該有什麽樣的反應，才會讓她滿足。

　　打開袋子，他拿出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在身上比了比，尺寸似乎剛剛好，他笑著道：“應該穿得下，你什麽時候做的？”

　　她編織的功力已經高明到令人無話可說，可惜他沒有穿毛衣的習慣，臉上的笑容，只是安撫她的武器。

　　“在編織義賣品的時候，我想著一定也要織一件給你，就特地挑了適合男性的顏色與素材，果然很適合你。”她看他似乎很喜歡，笑容也漾了開來。

　　“謝謝，我很喜歡。”他把毛衣往椅把上一擱，繼續拿起文件閱讀。

　　“向擎，你不試穿看看嗎？”

　　如果他真的很喜歡的話，應該會迫不及待的想試穿吧？就像婆婆看到義賣品時，在交出去之前也忍不住自己先試穿了一會兒。她好想看看他穿著她編織的毛衣，會是什麽樣子。

　　“我想一定適合的。”光看，他就知道那是為自己量身訂作的。

　　“我很辛苦才量到你的尺寸呢！你真的不要試穿一下？”她有時候站在他身旁或後頭，都很努力地用她的小手量著他身材大概的尺寸，還要不被他發現，很辛苦的呢！

　　“我想你是問馮嫂的吧。”他不以為意的回答，目光仍放在文件上。“這是最快的方法了。”

　　聞言，她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他似乎……一點穿的意願都沒有，也不想了解她為這件毛衣做出的努力。

　　半晌，向擎終於閱讀完畢，他闔上文件，熄滅身旁矮桌上的閱讀燈。“韓語，你要睡了嗎？我要關燈了。”

　　“你先睡吧，燈我來關就行了。”

　　他點點頭，不以為意的拉開沙發床睡下。明天一早還有很多公事要忙，能早點睡覺就早點睡。

　　韓語難過的看著他閉上眼睛的俊容，直到他發出沈重的呼吸聲，確認他已經熟睡，她才放輕了腳步，悄悄來到他身旁。

　　她彎下身，輕輕撿起那件掉在地上被人遺忘的毛衣，回到他的衣櫃邊，替他好好的掛上去。

　　她看得出來，他收到禮物時的笑容，還有嘴巴上對她的贊美，都只是對她的一種安慰及忍耐。對照他一直以來對她的好，她發現自己無法再自欺欺人，那並不是他對她開始產生感情，更可能的，只是一種同情，與客氣。

　　關上衣櫥門，她覺得他的心就像一面厚重又不透明的門，難以窺視，一難以突破，讓她縱使想討好，卻一再受挫。

　　其實他，並不喜歡這件毛衣，也……不喜歡她吧。

　　“等一下，吳伯伯，你說什麽， 可以再說一次嗎？”

　　在家裏接到司機老吳的電話，韓語以為自己聽錯了揉揉耳朵再用力一聽，差點沒尖叫出聲。

　　“你說，我的編織品在義賣會上賣到了一百五十萬？！”

　　是一百五十萬，不是一百五十塊，她確實沒弄錯吧？

　　婆婆今天穿著閃亮的禮服去參加義賣會，而向成家具捐出的義賣品，就是她這個新進門少奶奶編織的衣服與披肩，聽載婆婆前往的司機吳伯伯說，這件義賣品還沒拿出來，光是在型錄上就已經有許多人打聽，甚至連婆婆自己都出錢競標，最後是由另一家企業董事長夫人標下的。

　　聽到自己做的衣服這麽受歡迎，韓語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掛斷電話後，她開心的在客廳裏轉起圈圈。這個結果，不知道向擎知道了沒？她好希望趕快見到他，和他分享好消息。

　　才這麽想著，電鈴就響了起來，她興奮地按下大門對講機的按鈕，沒頭沒腦地便問：“向擎，你回來了嗎？”

　　“是我。你是韓語吧？”

　　對講機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也讓她高漲的喜悅心情瞬間蕩到谷底。

　　“你……你是哥哥嗎？”她不太確定地問著，也暗自祈禱不要是他。

　　可惜上帝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那個人以不耐煩的語氣罵道：“廢話！就是我韓風！我知道向家現在沒有人，那老妖婆去參加義賣了，你老公還沒下班，還不快點開門，我有事找你！”

　　從以前就受盡欺負的韓語根本不敢違抗他的話，而且也沒有不讓他進來的理由，便按下大門的開關。

　　不一會兒，身上穿著高級西裝的韓風便出現在門口。

　　“哥……你是特地來找我嗎？”韓語不太確定，因為他的衣著像是要參加宴會一樣隆重。

　　“來向家這鬼地方，不是找你還找誰？”反正山中無老虎，他完全把向家當自己家，大搖大擺地坐下。

　　韓語連忙奉上一杯冰茶，韓風喝了兩口後，不悅地道：“沒有點心嗎？”

　　若說這小妹有什麽優點，大概就是很會煮菜吧。自從她出嫁後，韓家已經很久沒有好吃的點心了，害他每天都想到嘴饞，卻又不能厚著臉皮道向家討吃的。

　　“哥，抱歉，今天沒有做點心。”點心她一向都是做給婆婆和向擎吃的，現在他們一個去參加宴會，另一個會晚下班，所以她根本沒有準備。

　　他不悅地撇撇嘴。“還是一樣笨！算了。今天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情。我剛才才從義賣會回來……那個向家的老妖婆也參加的義賣會，你知道吧？”

　　“知道。”哥哥居然會參加這種宴會？韓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向成家具今年推出的義賣品，聽說是少奶奶的編織品，這種無聊的東西的確像是你弄出來的，沒錯吧？”

　　“是婆婆叫我準備的。”她老實答道。

　　韓風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這白癡！以前不懂得把東西拿出來，讓韓氏少了很多出名的機會，你知不知道？”

　　“我……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有這種義賣會，也沒人叫我準備義賣品啊！”她很是無辜。

　　想想也是，在韓氏企業裏，他雖然掛名總經理，但事實上主事的是副總經理韓沁，她一向疼愛韓語，哪裏可能讓她為義賣品這種事忙碌？

　　一想通這關鍵，他也懶得計較了，反正那幾件破衣服賣的價錢，也不補了韓氏虧損的一個小洞。

　　“那不重要。我想，老妖婆願意要你準備義賣品，想來你在向家應該也有一定的地位了吧？”韓風自以為是的想著。

　　韓語卻不這麽認為，她再笨也知道，婆婆要她準備義賣品時想刁難她，這一次她只是湊巧闖過這關罷了。

　　“哥，我只是盡我的力……”

　　“我不想聽你說廢話。韓語，韓家養你這麽多年，現在你報恩的時候到了。”他的表情拉了下來，“韓氏最近有資金周轉上的困難，我要你跟向家拿一筆錢，能調多少就調多少。”

　　“什麽？！”韓語吃驚地瞪大了眼，很是為難地答道：“家裏的錢，不是我在掌管的，我沒有辦法做決定……”

　　“不是你在掌管，還當什麽少奶奶？”韓風沒說的是，韓氏因他作了錯誤的決策才會虧損，而韓家把兩個女兒分別嫁到兩個豪門，就是為了今天。“我不管你用偷的、用搶的，還是用騙的，總之我要看到錢就對了。”

　　這簡直是勒索了。一向平和柔弱的韓語，聽到這種無理的要求，也不禁要反抗。

　　“哥，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她肅起小臉，“我可以想辦法賺錢，甚至留在家的東西你們都可以賣掉，但用不正當的方式和向擎或婆婆要錢，這是我絕對做不到的。”

　　“啪！”她話才說完，韓風一巴掌已賞了過去。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你以為我們讓你嫁給向擎做什麽？你才過門多久，胳臂完全往外彎了？”

　　韓語捂住臉，噙著淚眼倔強地望著他，不發一語。

　　“你……”瞧她那副模樣，韓風越看越氣，又補上另一巴掌，把她的臉都打偏了。

　　韓語痛得都快說不出話，但還是忍住疼痛開口，“哥，你今天的要求我做不到，不過向擎快回來了，你要不要自己和他提？”

　　這已算是逐客令的暗示了，韓風陰惻惻地瞪她，撂下一句狠話，“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算了的，我會再來找你，希望你那時已經變得聰明一點。”

　　說完後，他氣呼呼的離開，而韓語撫著自己疼到發漲的臉，開始擔憂起等會兒向擎回來，要怎麽掩飾。

　　向擎回到家，難得的沒有看見小妻子站在門口迎接他。

　　餐桌上已經擺好平時他會喝的一杯果菜汁，拖鞋也擺在地上，可是少了一個人的感覺就是很怪。

　　納悶的換好鞋，他連公事包都還提在手上，沒拿進書房，便走進了臥室。

　　他知道母親今天晚上參加義賣會，所以不在家是正常，但韓語平時除了買買東西，晚上幾乎不會隨便亂跑，現在不見她的蹤影，著實詭異。

　　打開房門，他一眼就看到背對著門口坐在床沿的小女人，心裏莫名其妙松了口氣，但當他放下公事包、換好家居服，她還是一模一樣的姿勢，甚至連招呼都沒和他打一聲時，他又覺得詭異了。

　　“韓語？”他試探性地朝她走過去。“你在發什麽呆？”

　　背對他的小女人搖搖頭，“沒……沒有啊。”

　　實在太奇怪了，他又向前一步，手搭上她纖細的肩頭，“韓語，轉過來看著我說話。”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硬著頭皮轉過身，向擎看到她的臉，有種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感覺。

　　“你……在敷臉？”他盯著她臉上那張面膜，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點頭如搗蒜，“嗯，所以我不能一直說話，面膜會皺掉的。”

　　瞇起眼，向擎看著她心虛的眼神半晌，突然走出房間，讓提心吊膽的韓語有些傻住。

　　這樣就闖過關了？她登時松了口氣，擔心的問題又浮現。這張面膜還要敷多久？總不能一直敷到他明天起床上班後吧？

　　腦子裏仍在思索著明天怎麽辦，向擎又走了進來，這回他的表情不若方才輕松，而是有些嚴肅。

　　“韓語，馮媽跟我說，今天有你的訪客？”

　　韓語心一驚，原來他剛剛出去是去問馮嫂？“有……有啊……”門是她開的，馮嫂那時應該在後頭忙，應該不會註意到客廳的動靜吧？

　　“那人，是你哥哥？”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視她，“聽說口氣還不太好，他來找你做什麽？”

　　“哥哥跟我說話一向是那樣的，他找我沒什麽事啦……”她不知怎麽回答，只好回避他的眼神。

　　就這麽簡單的動作，向擎似是明白什麽了，大手突然伸了過去，猛地拿下她臉上的面膜，只聽到她尖叫一聲，小手反射性地捂上自己的臉，但她臉蛋上的兩大片紅腫，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打你？”莫名的一把火由向擎肚裏生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該保持冷靜，問清楚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當他見到她受傷的模樣，竟一心只想沖去痛扁韓風那個王八蛋！“馮嫂說韓風在客廳裏咆哮，他居然敢打你？他到底想做什麽？”

　　而且還是在向家的地盤上動他的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哥哥他……”她被他的怒火嚇了一跳，面對哥哥時未流下的眼淚，都被他嚇得飈了出來，她語無倫次的說明，“……他是來要錢的……不過，不過我沒有答應他，我沒有……”

　　她答不答應並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是，她居然在他的保護範圍內受傷了，這對他不僅是一種汙辱，還是一種挑釁！向擎生氣的想。

　　“你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剛才為什麽不說？”她那白嫩嫩的臉蛋，連他都不敢大力碰一下，現在竟腫得慘不忍睹，他氣韓風的囂張無理，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我怕你會瞧不起我……我保證，我嫁到向家沒有任何目的……”韓語淚落得更急了。她已然把他視作自己一生的良人，芳心也完全遺落在他身上，如果因哥哥魯莽的行為被他誤會，她一定會哭死。

　　向擎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已控制不住情緒，嚇壞她了。他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被她的眼淚左右，但大手仍忍不住伸了過去，替她拭去一滴滴的水珠。

　　“韓語，你聽我說。”他坐到她身邊，下意識地輕摟她的肩，像是安慰。“你已經嫁入向家，就是向家的人。你有我，有整個向家做後盾，以後不用再怕你哥哥，如果他以後再來打你，你要麽人打回去，要麽就趕快聯絡我，我幫你教訓他一頓，知道嗎？”

　　韓語楞楞的點頭，在他的安撫下，擔驚受怕的情緒也平復不少。

　　這該是婚後兩人最接近的一次了，小小的身子縮進他的懷裏，想要偷取他的溫暖似的，因為怕過了這一次，下次要得到他的擁抱，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抱著乖巧的她，向擎垂下眸就能看到她紅得發燙的臉頰，本能的低下頭，輕吻了她一記。

　　韓語微微一顫，紅了臉，在他的懷裏縮得更深。

　　她的反應，讓他突然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吻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的傷，他竟有心疼的感覺。

　　輕輕的放開她，他擠出一個笑，“我出去拿藥讓你敷。”

　　話一說完，不知是逃避還是心煩，他立即轉頭走了出去。那種決然的模樣，掩飾不住他想盡快離開這間房間的意圖。

　　就當作是他的手段吧？增強她信任的手段。否則他不以為在現在的情況下，他還會對一個女人動情。

　　至於被留在房內的韓語則楞楞地望著他離去，少了他的胸懷，溫度似乎驟降了好幾度。

　　撫著自己的頰，被他親吻的感受，幾乎要蓋過了哥哥那兩巴掌熱熱辣辣的痛楚，然而，她可以因此去相信，他是有些喜歡她了嗎？

　　隔天一早，韓語煮好早餐後，就坐在餐廳裏等待。

　　昨天向擎很早就睡了，也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她總覺得怪怪的。只希望早上他起床吃早點時，能和她多說兩句話，免得她一直感到悵然若失。

　　聽到腳步聲，她迅速站起，但聲音並非走向餐廳，而是往大門方向移動，她連忙追了上去，恰好看到剛要出門的丈夫。

　　“向擎！”她叫住他，卻在他回頭時，把所有想向他說的話全吞進肚子裏。

　　“你……你不吃早餐嗎？”見到他若無其事的臉孔，她硬生生的改口。

　　依她這種名正言順的妻子地位，似乎也沒有資格去質問他關於態度的問題。他已經待她夠好了，她還能要求得更多嗎？

　　“我趕時間，不吃了。”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緊繃的表情稍有緩和。“你臉上的紅腫消了？”

　　“嗯，已經好了。”聽到他的關心，她很容易滿足地綻開淺笑，“你……”

　　“我還有點事要忙，先走了。”像是不經意打斷了她的話，卻也不再給她發言的機會，他就這麽轉身出門，徒留下微笑都僵硬的韓語。

　　“向擎！”她快步走到門邊，他卻已經走運。她的聲音散落在風中，不知道他聽到了沒？

　　不過，就算他聽到了，她直覺認為，他也不可能回頭。

　　嘴角慢慢地抿緊，她有種被丟下、好難過好難過的感覺，可他只是像平常一樣上班，也沒有對她惡言相向，甚至還註意到她的傷，她是不是太過神經質了，其實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她想像的怪異氣氛？

　　思索著回到飯廳，韓語赫然發現婆婆已在座位上坐定，慢條斯理地用餐了。她即使心裏郁悶，仍硬擠出一個笑。

　　“媽，早。”她也在一旁坐下，卻一點吃早餐的情緒都沒有。

　　向母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又低頭專註在食物上。“方才我看到向擎和你說話，他去上班了？”

　　“是啊。”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他沒吃早餐就出門了，不知道等一會兒會不會餓……”

　　這番話像是觸動了向母心頭的什麽，這次她停下了筷子，擡起頭認真審視這個她一直抱持著成見的媳婦。

　　她其實不想多理會韓語，但昨天的義賣會，韓語的編制衣讓她大大的除了風頭，那位標到毛衣的董事長夫人還特地過來向她道謝，直誇獎韓語的品味，還說想認識她，請她幫忙多設計幾件衣服，甚至要出高價買都沒有問題。

　　因此對韓語，她有些微改觀了，這傻妞似乎不完全如她所想的沒用。何況方才她與兒子的互動，她看得清清楚楚，聯想到自己和丈夫幾十年分夫妻感情也是如此冷淡，她突然對這個媳婦起了些微妙的同情心。

　　“韓語，”她也不拐彎抹角地直問：“你很喜歡向擎吧？”

　　聽到這麽直接的問話，韓語先是一楞，接著不太好意思的低下頭。“媽，你怎麽會這麽問……”

　　“你回答我就是了。”一向作風明快強勢的向母，有些看不慣這種小女人姿態，不過她光看韓語的表情，也猜出了個七八分。

　　果然，媳婦的回答一點也不令人意外。“是……是的，媽，我很喜歡向擎。”

　　向母深深地睇了她一眼。“你知道為什麽向擎對你不熱絡嗎？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心裏聽了會難過，不過我想你也該要有心理準備，不要對什麽夫妻恩愛抱太大的期望，那些東西都是騙人的。”

　　她與丈夫也是商業聯姻，她不是沒有過期待，但最後落得一場空的結果，讓她就算對韓語沒什麽好感，也想點醒她，讓她看清楚自己的處境。

　　“其實，向擎在和你結婚前，早有一個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向母一開口便語出驚人，“因為女方出國念書，距離太遠，所以分手了。”

　　韓語聽得心裏一揪，好半晌才能回話，“那他還喜歡她嗎？”

　　“他們分手差不多一年，向擎才和你結婚的，喜不喜歡只有他心裏清楚。”看她大受打擊的樣子，向母搖搖頭，早猜到這傻妞會受不了。“不過他們會分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我不贊成才迫不得已分開，說不定，他是對這段愛情心灰意冷，認為娶了誰都沒差，才會同意我聯姻的要求。”

　　向母的話沒有經過一點修飾，她認為一次傷得徹底一點，才不用反覆忍受煎熬，何況在韓語還沒完全愛上向擎前，讓她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她來說，傷害也會比較小。

　　然而她不知道一切都太晚了，這番話猶如青天霹靂般擊中韓語，令她胸口悶悶地痛了起來，幾乎快喘不過氣。她在不知不覺中已好愛好愛向擎，也對於他可能會動情有所期待，如今聽見這話，就好像註定她的感情只能石沈大海，向擎不會給她一點回應。

　　她的愛情真的沒有希望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難道一點勝利的機會都沒有？

　　“媽，你當初……為什麽要反對那個女孩子？”即使難過，她還是想問個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出線的。

　　說不定，她勝過那個女人的原因，就是向擎根本不可能愛上她的理由，那豈不悲哀？

　　“那個女孩子家境不好，也沒什麽背景，對向家一點幫助也沒有。”向母的目光帶有深意的落在暗自心傷的媳婦身上。“至於韓氏對我們有沒有幫助，以後就會知道了。因此老實說，我並不看好你和向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除了悲哀的點點頭，韓語已無法有任何反應。

　　所以說，向擎一直以來的溫柔，完全不代表什麽？他昨夜像是情不自禁的頰吻，也只是憐憫她被哥哥打了兩巴掌而已？

　　混亂的腦袋讓她無法清楚思考，最後，她只是幽幽又無助地問：“我的情敵，是誰？”

　　“她叫車晶晶。”向母清楚地回答了她的問題。“車馬的車，晶瑩的晶。韓語，若是她回來了，不要想和她爭什麽，你們的立足點本來就不一樣，何況，她是個性要強、報仇心重的女孩子，你鬥不過她的，別忘了，你才是向家明媒正娶的媳婦，不用降了自己的格調。”

　　想到那個女孩子，再美味的餐點都讓向母索然無味，於是她草草用完餐便起身離開。

　　而韓語從頭到尾什麽都沒吃，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直到偌大的空間只剩她一個人時，才敢放任眼眶泛紅。

　　纖手又摸上自己的臉頰，那個向擎昨夜親吻的地方，微疼的心只能和心裏那個抹不去的身影對話。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又要親我呢？你不知道這只會讓我越陷越深嗎？”

　　第四章

　　“向擎！”

　　酒吧裏，李光明拿著一杯酒，走到吧臺邊在好友身旁坐下。

　　“難得看你這時候還待在這裏。”他打趣著看來心事重重的向擎，“你不是結婚後變成新好男人，天天回家吃飯了嗎？”

　　向擎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把唇一彎，擡起頭又把酒灌進口中。

　　他心裏的沖突與矛盾，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所以才會這麽晚還窩在小酒吧裏喝悶酒。

　　老實說，婚後他每天準時回家吃飯，一開始只是想讓母親對他放心，另一方面，也提防她沒事會虐待他的小媳婦，因為韓語的角色對他相當重要。

　　然而到了後來，和韓語相處久了，他發現自己竟開始期望著每天回家的時候，聽她用溫溫軟軟的聲音和他聊天說話，吃她為他精心烹調的美味菜肴。

　　他不可能對她動心的，但又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只好一個人躲到這裏，想個清楚。

　　“餵，你看起來很不妙。”李光明對他搖搖頭，“不過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這個消息，恐怕更不妙。”

　　“說。”向擎也不和他啰唆，橫豎現在也沒什麽會比家裏的事更讓他煩心了。

　　“車晶晶回來臺灣了。”說到這裏，李光明不禁暗嘆起現在的朋友真不好當，尤其是當自己分別熟識一對舊情人的男女雙方時。“她已經拿到了碩士，一個月前就回國了，想見見你。”

　　“見我做什麽？”乍聽此消息，向擎楞了一下。

　　“她說她知道你工作上的情況，想幫你一把。”聳聳肩，李光明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車晶晶，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麽單純。“不過我想，她最重要的是想要一份工作吧？希望你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讓她在你那兒磨練磨練。”

　　“你明知道不會只是這樣。”向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她父母都在馬來西亞，會特地來臺灣，原因有那麽單純？”

　　“但她都開口了，我也只是轉達，至於要不要接受，就看你的決定。”他也很無奈好嗎？“她說她拿到高階經理人的管理學位，你會需要她的。何況，當年你媽對她百般嫌棄，她撂下狠話一定要讓你媽刮目相看，所以這一次，我相信她是真的想幫你。撇開你們的糾葛不說，她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

　　向擎沈默了，原本堅拒的心情也有了動搖。他現在確實正值用人之際，車晶晶的專長與能力很符合他的需要，而且他知道她的個性與做事方式，兩人比較好配合，更別說彼此還有相同的目標。

　　“好。”權衡之下，他幹脆地答應下來。“明天幫我約個時間和她見面吧。”

　　“這麽快？”這下李光明反而嚇了一跳，開始有些疑惑自己幫這個忙不知是對是錯。“如果你決定要和車晶晶共事，也得要考量到你家那口子的想法。”

　　“她不會管我工作上的事情。”其實是他不想讓韓語涉入太多。何況，他將車晶晶納入麾下，一方面亦是想厘清自己對韓語的感情，究竟到了什麽程度。

　　“餵！你該不會想舊情復燃吧？”這是李光明最擔心的一點，他知道當年兩人是硬生生被向母拆散，根本不是自願分開的。

　　向擎的腦海裏不由得浮起韓語泫然欲泣的表情，斷然道：“不可能！”

　　挑起一邊眉毛，李光明覺得有趣了。“你回答得還真直接，所以你很喜歡韓語吧？否則車晶晶那麽漂亮的女人，還是你舊情人，居然能說不動心就不動心？”

　　“我不喜歡……”說得自己都有些覺得奇怪，向擎遂改口，“我是說，我對韓語的感覺，還不到那個地步，只是覺得和晶晶的事已經過去了，沒必要惹得一身腥。”

　　“真的？”李光明逼近他，直視他的眼。“車晶晶想當的，可是你的機要秘書哦！”

　　向擎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些心虛，而李光明將一切看在眼裏，也似有所悟。

　　兩個男人各自喝起自己的酒，而心裏真正的想法，或許只有自己清楚。

　　向擎的工作日漸忙碌，韓語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忙什麽，離奇的是，婆婆最近也跟著好幾天不回家，害她準備晚餐時都不知該從何做起。

　　而且，她好想問他關於車晶晶的事，在她的觀念裏，夫妻就是應該互相坦白，如果今天向擎告訴她，他仍然愛著車晶晶，與她的這樁婚事只是出於無奈，那麽她即使再怎麽心痛，也會自願退出，忍住傷心祝福他們。

　　這樣她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猜測他的心情，若他真的不可能愛上她，她可以及早斷念，不必再患得患失。

　　坐在他每天睡覺的大嘴巴沙發床上，她感受著上頭他的味道，卻越來越空虛，眼光不由得落到他後來加上去的泡泡糖，心一橫，沿著拉鏈將它取下，讓大嘴巴的洞露了出來。

　　再次坐下去，她像第一次一樣整個人陷進椅子裏，不過這次她沒有驚慌，被柔軟棉墊包裹的安全感，充滿了他的氣味，她只能藉此想像自己正被他擁抱著，沒有疑慮，也沒有車晶晶。

　　而且，在這裏面偷偷流一下眼淚，應該沒人會聽到她的哭聲吧？

　　她不是不相信向擎，只是……只是淚水就是忍不住，她想，只要哭一下下就好，否則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麽人、什麽方法能讓她發泄呢？

　　向擎回到家，一進房門，就看到那張唇印沙發又吃了自己的小妻子。韓語纖細的雙腿吊在唇瓣上，還真有種豬蘢草吃蒼蠅的錯覺。

　　看著被取下的泡泡糖座墊，他有點想笑。她究竟為什麽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韓語？”他上前一步。“需要我幫你嗎？”

　　在沙發裏的韓語聞聲急急忙忙擦幹眼淚，本想拒絕，但她掙紮了一下，發現真的無法靠一己之力起身，只得尷尬的應了聲。

　　見她伸出一支玉手，他立刻將她由嘴巴裏“拔”了起來。驟然失去沙發溫暖的包覆，她很不習慣，只得表情無辜的望向丈夫。

　　這時候，投入他的懷抱取得一點撫慰是最好的方法吧？然而她卻做不到，也不確定他會高興自己這麽做，甚至害怕自己若是太過依賴他，萬一他最後選擇的仍是車晶晶，她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從愛他的漩渦裏脫身。

　　“你怎麽又掉進去了？”向擎撿起一旁的泡泡糖座墊問。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詭異的心情不僅不能告訴他，恐怕說了他也無法理解吧。“我……我只是覺得，沒有座墊坐起來好像比較舒服。”

　　“是這樣嗎？”他納悶地打量她嬌小的身材，暗自猜想這種體型或許真要塞進去才覺得舒服，便不再追問，到一旁換起家居服。

　　衣服換好，每天都有的果菜汁也端到眼前了。他一邊喝，一邊看著欲言又止的小女人不斷用眼角余光偷瞄自己的模樣，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似的。

　　思緒不禁回到今天與車晶晶見面的場景，她仍如過去一般亮麗，一般強勢，甚至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她成功的用幾句話從他手中取得重要的職位，對比眼前的韓語，連想和他說一句話都猶豫再三、舉步不前，足見在她心中，他並不是個好溝通的人，他是不是有些虧待她了？

　　“你有事想和我說？”他幹脆先問道，解了她的進退維谷。

　　韓語暗自一驚，好想把心裏的話全問出口，可是她能夠這麽做嗎？

　　車晶晶長得什麽樣子？

　　她和你分開，是不是還想著你呢？

　　你還愛她嗎？

　　這些話，全悶在肚子裏，她只能選擇較委婉的方式開口，免得太過直接不僅冒犯了他，也傷害了自己。

　　“向擎，媽跟我說，你以前有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

　　向擎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卻不是因為她的問題。

　　母親向她說了車晶晶的事？這代表著什麽？

　　絕口不提車晶晶到他那兒工作的事，他狀似輕松地回道：“是啊，不過那都一年前的事了，你不會想太多吧？”

　　“當然不會。”聽見這話，她心裏好過了些，卻又不禁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你當初和我結婚，是因為覺得娶了誰都沒差，才答應聯姻的嗎？”

　　“媽這麽和你說的？”

　　得到她的點頭承認，向擎在心中冷笑，表面上卻仍不動聲色的回答，“不，結婚的對象是你，我覺得很好。”

　　這話其實也不算是口是心非。

　　“真的？”韓語像放下了心口大石，拍著胸前呼出一口大氣，“我們能不能試著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這話令他下腹一緊，男性本能的反應他也無法控制，何況韓語確實看起來相當美味可口。

　　“我我我……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說也是……”她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急急忙忙解釋，卻說得結結巴巴，臉都紅了。“我只是想說，你能不能試著喜歡我，然後我們可以慢慢培養夫妻間的感情……”

　　“我確實滿喜歡你的。”至於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喜歡，他不想去深究，“至於感情的培養，來日方長，沒什麽好擔心的不是？”

　　“你真的喜歡我？”他隨便的一句話，很容易便讓她心跳得飛快。“那那那……你可以抱抱我嗎？”

　　以後她可以不用再被大嘴巴吃掉了吧？既然他大方承認了對她的好感，她應該能夠再要求多一點，她是他的妻子，一點小小的親密，應該不算過分。

　　瞧她羞答答的樣子，向擎的大手早就不受控制的伸了過去，把嬌弱的她攬入懷中，兩人的身體意外的契合，讓他一抱就舍不得放手。

　　即使如此，他仍一再告訴自己，有美女誰不愛抱，何況他抱韓語是天經地義的，若要談到愛情之類的風花雪月，都還太早。

　　豈料韓語並不因此滿足，她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氣說：“向擎，你能不能吻我一下？”

　　這個要求直接而沈重的擊中了向擎，讓他不知如何是好，內心的沖擊幾乎要讓他不顧一切的向她需索。懷裏香軟的嬌軀，如此曖昧的要求，他要真忍得下去，就是聖人了。

　　他低頭親吻她的唇，拿出最後的意誌力，淺嘗即止，否則他怕再深入，兩人就會控制不住擦槍走火。

　　然而，就這麽輕輕的一下，韓語已經沈醉了。

　　他真的喜歡她，真的對兩人的未來抱著希望吧？而她，可以為了這一吻，為他付出一切。

　　相擁的身軀沒有放開，就這麽緊密連結著，可是兩人內心的思緒，卻有著天差地遠的距離。

　　有了丈夫的疼愛，韓語每天都是笑咪咪的，然而她不知道，一個籠罩在向家的暴風雨漸漸來臨，且快得讓她措手不及。

　　這天，向母很早就回到家裏，而且以相當詭異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得她渾身發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哪裏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老佛爺。

　　“韓語，你過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向母面無表情地叫她在一旁坐下。

　　韓語乖乖落坐後，等著她開口，但她卻不再說一個字，而是拿起身旁的公文袋遞給她。

　　接過袋子，韓語拿出文件，似乎是向成家具的財務報表之類的東西，她看得不是很明白，然而擺在數字前頭那個使人觸目驚心的負號，卻讓她也猜得出來大事不妙。

　　“媽，是公司發生了什麽事嗎？”她關心地問。

　　“你沒看到嗎？向成家具現在資金不夠，又跟銀行借不到錢，就快不行了！”向母有些遷怒地瞪著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媳婦。

　　“為什麽會這樣？”看來真的很不對勁，韓語也擔憂了起來。

　　“哼！最近有一個對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把向成家具的好幾筆大訂單都搶走了，害我一下子資金軋不過來，連跳了幾張票。”她越說越生氣，現在回想起來，那家公司根本就是沖著她來的，設了陷阱要讓向成家具往下跳。

　　“那怎麽辦？”韓語這才懊悔當初沒有和姊姊學做生意，幫不上一點忙。

　　向母也不拐彎抹角，現實又犀利地剖析眼下的情形。“現在你的功用來了。當初韓家換了新娘，我還願意聯姻的原因，就是想，看在姻親的份上，向家有了困難，韓家應該不會放手不管。我要你回家調點錢，至少讓向成家具先過了眼前這一關，當然如果你能說服韓氏當向成的擔保，那就更好……”

　　韓語聽著婆婆滔滔不絕，但心思早已飄向遠方。怎麽大家有事找她，背後的動機都是為了利益？難道向擎也是如此？

　　不！她要相信他，向擎不是那樣的人，他疼愛她、保護她，絕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思緒回到眼前，婆婆仍在敘述著韓氏能如何幫助向成，但她不知該如何開口說韓氏自己也是芨芨可危，甚至還比向成早開口要錢，只是被她擋回去而已。

　　“韓語！”向母瞧媳婦聽得出神，忍不住有些動氣。“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是的，媽，我聽到了。”總歸一句，就是要她去向韓氏周轉。“但我怕這件事沒有那麽容易……”

　　“我知道要你爸那只鐵公雞吐錢出來很難，但你是他女兒，他怎麽樣都該賣你一點面子吧？”

　　向母信心十足，壓根不知韓家的女兒在家裏基本上都是沒地位的，連精明如韓沁，也只是被當成一枚工作的棋子，更別提在公事上一點忙都幫不上的韓語。

　　“媽……”韓語還想再說，但家裏大門此時打了開來，向擎下班回來了。

　　看到兒子，向母暗自向韓語施了個眼色，低聲警告，“總之我說的事，你辦好就對了。”

　　語畢，她不再多說什麽，像是在回避兒子般的進了房間。

　　向擎一進門就感覺客廳氣氛怪怪的，見韓語更是一臉氣餒的坐在沙發上，他便一屁股在妻子身旁坐下，若有所思的望著母親進房的背影。

　　“怎麽了？”

　　“媽她……”一開口便打住，韓語不曉得這能不能說，卻又認為向擎不是外人，應該無所謂才是。

　　但向擎一見她遲疑，再聯想到今天母親為什麽這麽早回家，便什麽都了解了。“媽是來找你談向成家具快破產的事吧？”

　　“破產？”原來那麽嚴重嗎？韓語驚訝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媽只說公司財務出了狀況，要我去向娘家調現金周轉，並沒有提到破產啊！”

　　果然如此。向擎眼底閃過一抹難解的光芒，起身將雙手按在她肩上，要她冷靜地坐下。“你不必理媽，這不是你可以解決的事。何況，你也不可能向娘家開口吧？”

　　“是啊！”有了向擎的安慰，她稍稍好過了些，但仍是擔心。“爸和哥不可能拿出錢來的，姊姊那裏我又不好開口，她自己都有困難了吧？而且我也不想麻煩她，畢竟她嫁到淩氏，不可能隨便動用淩氏的錢……”

　　“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他朝她微笑，若有深意地說：“你什麽都不做，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謝謝你，向擎。”她感動地輕擁住他。最近，她越來越貪戀這樣的溫暖了。“說來奇怪，你又不在向成家具工作， 為什麽公司發生什麽事你都知道呢？”

　　“畢竟是家裏的事業，我多多少少有管道知道。”他也反摟住她，夫妻之間的一些親密的小動作，他是越做越熟練了。

　　或許是習慣成自然，向擎抱著她柔馥的身軀，低頭就給了她一記輕吻，而韓語也溫柔的回應他，慢慢地，這記親吻變了質，大手也撫上了她纖弱的背，輕柔的摩挲，最後由衣擺深入，直接而煽情的觸碰她白嫩的肌膚。

　　韓語嚶嚀一聲，根本無法抵擋他的調情，而他的吻也來到她耳際，讓敏感的她一陣輕顫。

　　“向擎……”她忘情地喚出他的名字，一時忘了他們可是在客廳，婆婆隨時有可能走出來。

　　然而向擎卻像被盆冰水由頭頂澆下，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他竟想不顧一切的要她，不考慮時間地點！

　　“向擎？”她也從激情中清醒，不懂他突然的僵直。

　　“韓語，現在不是個好時機。”渾身的欲望燒得他痛苦不堪，只能緊緊擁抱住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等所有風波過去，一切會有所改變的。”這話不知是在說服她，還是說服自己。

　　認為這是他的體貼，韓語似懂非懂的點頭，任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擁住，靜靜享受這一秒的充實。

　　隔天，向母和向擎分別去上班，韓語送走兩人後，一個人獨坐在客廳裏，深思起他們母子間奇怪的氣氛。

　　從她一嫁進來，她就感受到向擎和母親不親，隨著時間過去，情況似乎越變越差，以前兩人還會說說話，現在不知是工作忙還是其他原因，他倆可以好幾天不說一句話，向成家具出了這麽大的事，婆婆也不曾和兒子討論過一句，彼此的關系幾乎比陌生人還不如。

　　“馮嫂。”她來到花房，向正在種植香草的向家元老詢問。“你在忙嗎？我能不能請教你一些事？”

　　“少夫人？”馮嫂一見是她，便放下手上的工作。“有什麽事嗎？”

　　“我只是想請問……向擎和媽的事。”她歪著頭想了一下。該怎麽形容這種情形呢？“他們之間氣氛很怪，好像感情不太好，在我嫁過來之前就這樣了嗎？”

　　一聽是這個問題，馮嫂索性摘下手套，拉著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這個少夫人她一見就喜歡，嫁進向家，也不知是她的幸福或是不幸，但至少就目前為止的觀察，她似乎適應得不錯，也沒有讓刻薄的向母或深沈的向擎給擊倒，所以她認為韓語有權利知道自己面臨的，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其實，少爺小時候就和夫人不親了，而夫人很熱中於社交活動，多少也因此冷落了少爺。”馮嫂暗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比向母更像向擎的母親呢！“前幾年老爺過世後，這情形更加嚴重，夫人接下了向成家具，母子兩人的關系算是惡劣到了極點。”

　　“那為什麽向擎不到向成家具工作呢？”

　　馮嫂雖然沒參與向家的事業，但從年輕看顧向家一家人到老，箇中理由她可是清楚得很。“誰想到一個完全無法發揮的地方呢？夫人掌握了所有的權力，就算少爺進公司，頂多也只能掛個名，他是很有野心的人，忍受不了的。”

　　這種情形，立刻讓韓語聯想到自家的韓氏企業，無能的哥哥掛名總經理，真正做牛做馬的姊姊只是個副總，天天替哥哥收拾爛攤子，同理可證，難怪向擎不想進公司。

　　“但我覺得，媽不是完全不關心向擎……”她其實有很多次都偷偷捕捉到婆婆凝視兒子的視線，那種關愛的情緒，不像是假的。

　　“近來向成家具江河日下，夫人或許也累了吧，但和少爺之間的隔閡，不是那麽輕易能彌補的。”馮嫂搖搖頭，“何況夫人顯然還無法放下權力，真是太想不開了……”

　　話說到此，電鈴突然響了起來。韓語和馮嫂對視一眼，同時納悶起來平日鮮少有人上門的向家，究竟會有誰在此時拜訪？

　　由於是在花房裏，兩人舍棄了大門的遙控系統，一同走到大門前，然而一看到來人，韓語臉色立刻變得慘白，馮嫂則是皺起眉，一手抓住她。

　　“又是韓風？別理他，上次他到家裏對少夫人施暴，現在他竟然還敢上門？”上回她是直到瞧見少夫人臉上的紅腫才知道她被打，氣得她只想拿掃把教訓這個臭小子。

　　韓語深吸口氣後，臉色變得堅定。“馮嫂，讓我來應付他。”

　　她也該踏出這一步了。沒有誰能永遠保護誰，她要靠自己面對哥哥，就如向擎所說，她現在有整個向家以及丈夫做後盾，沒有理由再怕以前的惡夢。

　　拗不過她的要求，馮嫂退了一步，讓她上前。

　　韓語隔著雕花大門直視來人。“哥，你走吧，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的。”

　　“韓語！快開門！”韓風狠瞪著她，見她動也不動，索性直接大力搖起大門。“我告訴你，今天我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你也不希望我鬧到你婆婆和丈夫都看到吧？看你到時候在向家如何立足！”

　　她若真幫他要到錢，難道她在向家就能立足得很好嗎？韓語簡直對哥哥的不講道理無語問蒼天。

　　“你要繼續鬧下去，我只好報警了，如果韓氏的總經理被抓到警局裏，不知道是誰無法立足？”

　　韓風臉色陡然難看起來，這笨妞居然生出狗膽了？“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陳述事實。”不知是不是因為隔著門，又或者是向擎給她的信心，她發現自己不怕哥哥了。“向擎知道你上回來過，對你十分不滿，你也曉得他的家具工廠都是些人高馬大的大漢，你對我惡言相向甚至動手，等於向他挑釁，討不了好的。”

　　“怎麽，你現在有後臺就囂張起來了？”韓風眼角抽搐，咬牙切齒，像隨時要撲上來的惡狗。“也不過要點錢都拿不出來，你這個少奶奶也當得太窩囊了吧？”

　　“向家已經拿不出錢來給你了。”單純的韓語沒想太多，直到開口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失言了。

　　“什麽意思？”韓風聽出了點端倪。

　　“我……我不方便和你說太多，總之你請便吧，你的要求我做不到，再來幾次也是沒有用的。哥，如果你自己不振作起來，老愛走旁門左道做生意，那麽再多的錢也補不了你這個坑。”看見自己的血緣至親臉上的表情竟是如此猙獰，韓語只能對他提出最後的勸告。

　　韓風兇狠地瞪著她，最後像是想通了什麽，冷笑的道：“向成家具該不會自己也有問題吧？哼！我會去查清楚的。你以為我只有一個方法拿到錢嗎？你等著吧！”

　　撂下一句狠話後，他轉身走人。

　　韓語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發現自己緊張到雙手緊握拳頭，發抖不休。

　　她戰勝他了對不對？她不再怕與他對峙，也不再逆來順受，這一切，都要感謝向擎給她的勇氣。

　　“少奶奶，你趕走他了！”馮嫂驚訝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剛剛她還差點要沖回去搬救兵了呢！

　　“嗯！”她也釋懷一笑。

　　“我快去把這件事告訴少爺……”

　　馮嫂一轉身就要去打電話，卻被韓語阻止。

　　“馮嫂，這件事不用讓向擎知道，他最近已經夠忙了，不要再增添他的困擾。”她相信，不管哥哥出什麽招，現在的她都應該能應付了。

　　因為她有丈夫的勇氣支持著。

　　第五章

　　“今天向成家具召開臨時董事會，看來破產的事是無法改變了，預計過幾天會舉行記者會宣布。”

　　李光明拿著一疊文件，遞到好友眼前。

　　向擎接過，但並未打開。他早知道向成家具會走到這一天，然而真到了此刻，心裏卻一點喜怒哀樂的情緒都沒有。

　　“光明，有時候我會想，向成家具的破產究竟代表什麽。”他沈吟著，緊握著文件到有些泛白的指尖泄露了他矛盾的情緒。“是代表我媽不適合當一個經營者，又或者證明了我的不孝？”

　　“你只是……脾氣硬了一點。向成家具容不下你，你不也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你的設計才能可是世界肯定的，產品也行銷各國，有幾家家具廠能做到像你這樣？所以，你該換個角度想，如果沒有你媽的刺激，就不會有今天的你。”

　　李光明就事論事，他認為向擎太緊繃了，也習慣忽視內心真正的需要，比如他其實很想在父母面前大展身手卻無法為之，又比如，他心裏真正愛的女人，究竟是誰？

　　“向成家具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你切身的事吧。”

　　將文件由好友手中抽走，李光明伸手指了門外，“車晶晶就任後，她的表現你覺得如何？”

　　“無庸置疑的好。”撇開舊情不說，向擎也不得不承認，車晶晶確實很有一套，一堆繁瑣的公事經過她，變得有條理許多。“不過，我不認為她適合屈居人下，她的野心與才能應該不只這樣。”

　　“你以為她為什麽甘心待在這裏？”李光明沒好氣地瞪著他，這家夥根本明知故問。“還不是要向你媽證明，她就算沒有背景也能做出驚人的成績；另一方面，是為了你吧？”

　　為了他？向擎不語。車晶晶的企圖很明顯，對他的情誼也還沒放下，像這種情形，他不知道已婚的自己能有什麽反應。

　　如果事情到了後來，他必須在韓語和車晶晶之間選擇一人，他會怎麽選？

　　“要是車晶晶在這裏幫忙，到最後變得不可或缺，你認為韓語還有什麽立足的空間？”李光明提醒道。

　　是的，韓語溫柔較弱，不若車晶晶充滿了侵略性，在這件事情上，若是他放手不管，韓語不僅會節節敗退，更可能會遍體鱗傷。

　　然而是他將她卷入這一切的，要她來承受這些後果，是否太過分了些？而他，又舍得嗎？

　　“我會保護她的。光明，我會保護韓語。”他很清楚自己在說這些話時，是真的心誠意的。

　　“你會保護韓語，是出自於愛情，還是責任？”李光明嘆氣。好友在事業上野心勃勃，但在愛情上，卻是個遲鈍到不行的呆頭鵝、自欺欺人的鴕鳥！

　　“……”很悲慘的，他居然答不上這個問題，也或許他回避這個問題太久了，久到一旦必須面對，腦袋就會自動斷線，不敢思考。

　　叩！叩！

　　敲門聲突現，也解救了陷入迷惘不知所措的向擎。他應了聲後，外頭傳來車晶晶的聲音，他不由的和李光明對視一眼。

　　“我進來嘍！”探進一個頭，看到裏面的兩個男人，車晶晶笑吟吟的步入，憑著老朋友的關系，她根本不把他們當成上司看待。

　　她自信變得外表亮麗、姿態優雅，比起出國前的自己又進步不少，應該要迷得他們團團轉才對。或許她真是被向母刺激到了，自我要求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必須符合上流社會的要求才行。

　　“什麽事？”向擎不動聲色地講桌上的文件收進抽屜。

　　豈料車晶晶將一切看在眼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用藏了！我會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麽把戲嗎？我來的第一個禮拜，就把公司裏的檔案和資金流向大致看過一遍，放心，我們有一致的目標，我不會扯你後腿的。”

　　“希望如此。”原本眉頭微皺的他，聽她這麽說，頓時松懈了不少。

　　“對了，我要跟你們說，我都來了快半個月了，沒有迎新會也太說不過去了吧？”她叉起腰，漂亮的臉蛋微偏，“就算不念舊情，也要看在我為你們做牛做馬的份上，有所表示啊！”

　　兩個男人又對視一眼。到底誰才是老板啊？向擎無奈地一笑。“是，你大小姐都開口了，我們能不遵守嗎？”

　　“什麽時候？”她眼神變得炙熱，直至鎖定他。

　　“等這件事過去，我會通知你。”他刻意忽略她侵略性十足的眼神。

　　算是滿意的答案，車晶晶點點頭，才說到正事。

　　“好了，私人的事談完，現在換公事。向擎，外頭有人找你。”

　　“找我？你怎麽不早說？”他有些不滿，但這是典型車晶晶的處事方式，自己的事情最重要，其他事都可以放一邊，所以既然用了她，就要忍受她這樣的性格，反正只要她不搞砸工作就好。

　　“因為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想見那個人。”

　　“是誰？”

　　她直視他，有些不屑地撇唇。“那個出了名的敗家子，韓語姐姐韓沁的丈夫，淩煜煒。”

　　論關系，其實淩煜煒就是向擎的姐夫，但她不想接受有人趁著她出國時，奪取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想家少夫人寶座，所以一律直稱韓語的姓名。

　　向擎不明白她的心思，也無心想那麽多，只是在心裏納悶著，淩煜煒為什麽會找上門？難道，韓家姐妹交換新郎的事，造成淩家的不滿，他終究要來向他討回韓語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莫名恐慌起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情緒會一下子如此激蕩，卻很清楚自己絕不、絕不會把韓語還給他！

　　“請他進來。”

　　“向成家具要破產了嗎？”

　　“韓風不知道從哪裏知道這個消息，找上了韓沁。”

　　“若是向成家具真的破產了，而依韓語的個性及能力，又一點忙都幫不上的話，你家那個老妖婆……噢不，依令堂的個性，不會讓她好過的吧？”

　　“所以韓風以此威脅韓沁，要韓沁把我們淩威企業的一個大案子讓給韓氏，壯大了韓氏之後，就有力量幫助向成，那麽韓語在向家，也會有地位一點。”

　　“你們家的事牽扯到我老婆，你說要怎麽處理？”

　　回想著淩煜煒說的話，向擎又急又氣，幾乎要失了冷靜。和淩煜煒達成協議後，他立刻驅車回家，想向韓語問清楚情況。

　　為什麽韓風會知道向成家具要破產了？又為什麽韓風敢說會用韓氏的力量幫忙向成家具？

　　向成家具的財務危機，到目前為止只有少數幾人知道，而韓風唯一的管道，想來也只有韓語了，難道……韓語向韓風泄露了向成的危機，跟韓氏開口求援了？！

　　他不是跟她說過，什麽事都不要管嗎？要是韓語自以為是的向外界求助，壞了他的大事怎麽辦？

　　先打電話問了馮嫂，在他的逼問下，馮嫂終是支支吾吾說過韓風曾第二次來訪的事，這件事韓語刻意隱瞞他，所以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車子開進車庫，才剛下車，向擎便聽到主屋那裏傳來爭吵的聲音，心知不妙，他快步跑過去，一打開門，便看到母親正以高分貝的音量，激動地咒罵韓語。

　　“……現在向成家具倒定了，你高興了嗎？！”一向講求儀態的向母頭發都亂了，雙手指天指地，一副潑婦的樣子，要不是馮嫂在一旁勸著、擋著，向擎相信她會毫不遲疑的沖過去打韓語。

　　“媽，我怎麽可能會希望向成倒閉……”

　　韓語想解釋，但向母根本不聽她的，現在她只想找個管道發泄，而無辜又無害的媳婦，自然就是她最好的目標。

　　“我叫你去和韓氏調錢，你去了嗎？去了嗎？！”向母一手撥開抓住她的馮嫂，緊抓著韓語的肩搖晃，“馮嫂說韓風前幾天來過的，不是嗎？”

　　“是，哥他是來過，不過……”向母的指甲深深陷入她肉裏，韓語吃痛卻不敢掙紮。

　　“那他答應借我們多少？”向母幾近歇斯底裏，赤紅著眼問。“只要幾千萬就好，先解決眼前的難關……”

　　“媽，你冷靜點。”韓語被搖晃得頭都暈了，反手抓住婆婆。“你要面對現實啊！向成家具的困境，不是幾千萬可以解決的！”

　　向擎聽到這裏，胸腔忍不住緊縮，一口氣梗在胸口，幾乎要爆發。

　　韓語沒有否認她向韓風開口，所以他的猜測沒錯？他不是才警告她，什麽事都不用要做，她為什麽還要那麽多管閑事？萬一向成家具在破產前又多了什麽變數，他們向家要付出的代價可不不只這些。

　　“我不要！我不要啊……”

　　哭喊聲驟然傳入他耳中，他望了過去，只見母親虛弱的坐倒在地，像個孩子般哭泣起來。

　　“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努力了十幾年的公司就這樣沒了……我什麽都沒有了，都沒有了啊……嗚嗚……”

　　即使和母親不親近，但看到這一幕，他也不禁有些鼻酸。

　　那是他的母親嗎？一向優雅高傲的母親？原來她的肩膀是這麽瘦弱，發絲也會斑白，當她由天堂掉落失敗的地獄時，也會哭得涕淚橫流，花掉的妝在她臉上顯得斑駁狼狽，那種不顧一切形象的嚎啕哭聲，更是聲聲震撼著他。

　　這悲慘的一幕像是會傳染般，馮嫂也跟著拭起淚，韓語更是跪坐在癱軟的婆婆身邊，一起啜泣起來。

　　“媽，你別這樣……”韓語不顧她哭到無力的捶打發泄，執意抱著她。“你不是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有向擎，還有我，還有這個家啊……”

　　這番話說進了向擎心裏，罪惡感沖擊著他，使他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下去了，肅著臉走進客廳裏。

　　“不要再說了！”彎下身將母親扶起，讓她坐在沙發上，他出聲安排，“馮嫂，你看著媽。”

　　安頓好了兩位年長女眷之後，他有些冷冰的目光掃向韓語，拉著她便往房內走。

　　“至於你，我要和你談一談。”

　　呯！房門好大一聲的被關上，韓語嚇了一大跳，不懂他不善的態度從何而來。

　　“向擎？”眼淚還在眼眶中，呆立在一旁的她，看起來可憐兮兮。

　　向擎要自己別受她那副模樣影響，硬下心腸質問，“韓風來找過你？”

　　“你怎麽知道？”先是怔了一下但想到或許他方才聽到了婆婆說的話，她就不再隱瞞了。“是，他是來過。”

　　“你為什麽不說？”一把火就這樣生了上來，他已經在心裏先定了她的罪。“媽叫你向韓氏求援，你就真的向韓風開口了嗎？我不是說過，向成家具的事，你什麽都不要做？為什麽你還要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她幾乎要被這句話打倒，難以置信的望向他。“我關心媽，關心你，關心公司，居然被你說是多管閑事？”

　　“我……”向擎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但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只能把沖突的語氣放緩一些。“我只是想問，為什麽你要向韓風開口？難道我說的話，你全沒聽進去嗎？”

　　“我聽進去了。”她的眼眶再次被他逼紅，但看著他的眼神，卻是失望。“我聽進你的話了，你說你會保護我，你說向家是我的後盾，所以我拒絕了哥的請求，也沒有向他要求任何東西，更把你說的話用來堵他的口，讓他無功而返，這樣難道不算聽你的話？”

　　向擎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太武斷地誤會了她，可仍是有些疑點不明白，“那你為什麽不說他來過？為什麽要馮嫂幫你隱瞞？”

　　“因為我不想增添你的困擾，增添這個家的困擾。”她哀怨地望著他，“哥是為我而來，我要證明我能自己面對他。你和媽已經為了向成家具的事焦頭爛額，我能拿這種事情煩你們嗎？向擎，為什麽我能信任你，你卻不能信任我呢？”

　　向擎被她說得無言以對，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不信任她，或許是等得太久，不能容許一點失敗，才會特別激動。

　　眼下他真的後悔了，她如此相信他，所以有了勇氣對抗韓風，而他這個許下承諾的人卻質疑她的勇氣、汙辱她的人格，尤其她剛才才受了母親的氣，沒有當面發飆已經算客氣了。

　　他不就是吃定了他這種柔軟的個性？否則就不會一情急就拿她開刀，不分青紅皂白的認定她有錯。

　　“韓語……對不起，我太沖動了。只是我聽到韓風曾來過，就忍不住……”他真的錯了，終於放下身段道歉，不過她能不能接受，他卻不敢肯定。“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護你。”

　　“保護我？”感受到他的後悔，她難過的心情也稍有緩和。

　　“其實，今天早上，淩煜煒來找過我。”他索性全說了，“他說，韓風不知道從那裏得知了向成家具快要破產的消息，拿這件事威脅韓沁，要她將一個大案子讓給韓氏。”

　　“我不懂，為什麽這件事會威脅到姐姐？”心裏著急的她，暫時顧不得自己的情緒，只想先搞定清楚情況。

　　“因為韓沁不可能動用淩威企業的錢，但若是由韓氏出面幫助向成，不僅名正言順，我媽她或許也會對你更……”雖然是事實，然而提到自己母親的市儈，他還是接不下話。

　　韓語聽懂了，感慨之余，又懊惱自己的無能為力。“我很沒用，對不對？哥一定是聽到我拿不出錢給他，才會去調查向成要破產的事；姐姐因為我，也被哥哥威脅；媽也氣我幫不上向成的忙，哭到不能自己……向擎，我好難過，為什麽我這麽沒用？”

　　聽到她的自怨自艾，向擎更覺難受。這是她的錯嗎？她根本只是無辜被卷入這場聯姻，無辜的……成為向家的犧牲品。

　　“韓語，你聽我說。”他臉色嚴肅地看著她，“你姐姐那一邊，還有韓風的事，我都會幫你解決。不過以後向成家具的任何事，還有媽的要求，你都不需理會，明白嗎？”

　　這明明是一種保證和承諾，可是韓語聽得心都涼了。

　　他還是將她當成外人防範，不是嗎？否則又怎麽會要她什麽都別管，尤其是向家的事，更不希望她插手。

　　因為他還是不愛她吧？所以不會小心翼翼的保護她的情緒，如果他有稍微用心，就應該察覺這樣的要求不僅輕視了她，也排擠了她。

　　原來，曾有的溫柔與親吻，都是她對愛情的幻想啊！

　　“我明白了。”她幽幽地微扯嘴唇，便要走出房門。

　　“等一下，你要去哪裏？”雖然她表面上平淡，但向擎敏感地發覺她真正的情緒似乎不是這樣。

　　“我要去客廳陪媽。你若有空……也來看看她吧，畢竟她是你母親，你真的忍心她一個人崩潰的樣子嗎？”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像是無言的控訴。

　　記者會後，向成家具破產倒閉的新聞馬上以全國連線的方式播出去，向母驟失權力，再也回不了頭了。

　　進入清算程序，沒有了公司，也沒有了權力，向母覺得自己空虛到不行，起床後也是無精打采的。

　　今天以後，她不必再汲汲營營的一早就到公司報到，但要她成天待在家裏，兒子已經很久不和她說話，更別說看她的眼神像陌生人一樣；而那新娶進的媳婦雖然溫婉，但她也知道自己對人家並不好，有了這個機會，韓語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客氣了，怕是別奢望她會在聽她的話。

　　走出房門她意外地看到韓語的早餐如同以往般擺在桌上，而那個前幾天才被她指著鼻子罵的媳婦，仍是笑吟吟的招呼她吃飯，向成家具破產前，完全不插手公司事業的兒子，甚至也在座位上吃著早餐。

　　不管他是不是在等她，向母已經覺得夠了，至少他沒有就此遺棄她。而韓語的早餐，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聞起來特別美味的關系，讓她的胃感到暖洋洋的。

　　她已經好久不知道餓是什麽感覺了，這種對食物美味純粹的渴望，讓她覺得怪怪的，她不是一向認為食物只是用來果腹的東西嗎？

　　“媽？”韓語不解地望著站在原地直發呆的婆婆，“你不吃早餐嗎？我煮了你喜歡吃的芋頭鹹稀飯，快來吃吧？”

　　向母由凝思中被喚醒，本想拒絕，但摸摸肚子還真是餓了，只好面無表情地走向餐桌坐下。

　　“哼！誰說我喜歡吃這個了？煮這麽寒酸的東西！”她還是放不下架子，習慣性地對韓語冷嘲熱諷。

　　“但媽上回不是吃了兩大碗？我以為媽會喜歡呢。”對這番尖銳話語不以為意得韓語，沒啥心機的說。

　　至於向擎，就沒這麽好對付了，他冷冷一笑，不留情面地揭破了母親的心思。“不想吃就別勉強吃吧。”

　　筷子都拿起來的向母被這麽一說，頓時騎虎難下，不知該不該吃，偏偏肚子在此時不爭氣的叫起來，讓她尷尬得臉都僵了。

　　一雙纖手按上向擎的手，暗示他別再說了，韓語仍是那麽溫婉地笑著，“媽，吃飯吧，好不容易能在家裏休息一下不用上班，讓自己放松一點不是很好嗎？”

　　“你在諷刺我？”心情煩悶的向母變得特別敏感，什麽話都能被她放大解讀。

　　“不，我只是想說，媽工作這麽久也太辛苦了，應該趁這個時候把責任放下，享享清福。”

　　聞言，向母及向擎兩雙詫異的目光一致鎖定她，像是不相信她會說出這番慰解之語。而韓語只是不疾不徐的替婆婆添好粥，放到她面前。

　　“媽，你想想，你有多久沒有好好的到戶外踏踏青？有多久沒有輕松地坐下來看書聽聽音樂？”她總覺得，向家人日子都過得太緊繃了。“現在正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好時機，媽應該也有很想做，但太忙沒辦法去做的事吧？”

　　這句話不由得令向母尋思起來。她曾經想學畫、想學插花，才能和其他貴婦人附庸風雅一番，甚至韓語很擅長的編織她也很有興趣，的確是因為工作的關系，只能舍棄。

　　韓語說得沒錯，她是不是把工作抓得太緊，所以錯過太多？

　　只是她一下子面子放不下，仍然嘴硬，“向成家具都倒了，我哪有閑情逸致去做那些？向家怎麽辦？”

　　這就說到重點了，韓語輕淺一笑，手指向一直沈默的向擎。“還有向擎在啊。媽，你如果到過向擎的工作的地方看過，就會知道他多麽的有能力，多麽努力在工作，這麽可靠的兒子，可是別人求之不得的，不靠他要靠誰呢？”

　　向母望著兒子，她似乎很久沒註意過他了，只專註在向成家具的事業裏，這才驚覺兒子有著相當沈穩的氣質及心思，就如同媳婦所說，讓人容易產生信賴感。

　　她以前從來不相信這個兒子會做得比她好，也不相信自己創業的兒子會做出比向成更好的成績，如今聽韓語說來，向擎似乎有著不錯的收獲，比她想像的要強得多了。

　　收到母親的視線，向擎也停下筷子。他明白韓語是在試圖拉近他們母子倆的感情，但他沒想到她會拐這麽大個彎，讓母親用另一種眼光重新審視他，更沒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評價這麽高，即使他昨天才傷過她的心。

　　他有些慚愧，更摻著些感慨。他好像太輕視她的心思及感受了，其實韓語的心細如發，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並不完全是他所以為的單純好欺，而她的度量，更是他望塵莫及。

　　韓語桌上的粥都冷了，但她不急著吃，察覺自己的話顯然在向家母子之間造成了些效應，於是她趁勝追擊。

　　“我和向擎算是結婚那天才認識的，這麽短的相處時間，我卻十分信任他有擔起一切的能力及魄力。媽，你是他的母親，更應該相信他吧？”

　　這句話直中紅心，母子兩人都像被什麽撞擊了一下。向母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次移到兒子身上，這回卻不若以往有著攻擊意味，而是帶著某種感嘆。

　　向擎不想、也不敢迎視，他覺得自己不能承受更多了，母親的內心似乎改變了什麽，但他無法馬上決定這幾年來對她的疏離是否要繼續，也無法探究兩人間長年彼此仇視背後的意義。

　　這次韓語完完全全令他驚訝，無論是她的觀察入微，甚至是她的寬宏大量，畢竟母親從未善待過她，而且他，昨晚才誤解她……

　　“我去上班了。”一下子受了太多沖擊，他拿起紙巾抹抹嘴，頭也不回地提起公事包離開。

　　向母望著他的背影，漸漸地省思起這幾十年來，她與兒子的點點滴滴，好半響，註意力才回到媳婦身上。

　　她第一次不帶偏見地瞧媳婦，那種大家閨秀的溫柔氣質，她自認從來沒在自己身上出現過，這樣的媳婦或妻子，應該到哪裏都會很受歡迎吧？只可惜倒楣嫁進向家，連她都自認不是什麽好相處的婆婆。

　　對韓語，向母的成見已慢慢消失，不過方才小夫妻兩人有些彎扭的互動，她也沒漏過。雖然韓語一直在說向擎的好話，不過他們彼此卻連一句交談也沒有，兒子最後更像是逃之夭夭。

　　她不知道問題出現在哪兒，不過對於小倆口的夫妻感情，她倒是有一點要好好提醒。

　　“韓語。”她的話鋒仍不改過去的犀利，雖說語氣已收斂不少。“你和向擎有些地方不對勁，我勸你，老公看緊一點，因為那個車晶晶已經回來了，現在還在向擎的公司做秘書呢！”

　　鏗！韓語的碗不小心翻到在桌上，她急急忙忙地抽出紙巾擦拭，一邊對婆婆道：“媽，對不起，我去廚房拿抹布清理一下。”

　　明明叫馮嫂幫忙還比較快，韓語卻快步離開了餐桌，無措的模樣想要掩飾什麽，向母也清楚的捕捉到她不再上揚的嘴角，以及眸中的一抹黯淡。

　第六章

　　下班後，向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常和李光明相約小酌的酒吧裏。

　　今天是車晶晶的迎新會，他一早上班就看到她笑咪咪的，還不斷提醒他不要忘了，即使他對此興趣缺缺，仍很夠意思地出席了。

　　來到酒吧裏，他以為會擠滿公司的同事，卻意外發現裏頭沒幾個客人，而今天的主角車晶晶，坐在吧臺的一角，桌上的酒杯空了一半，看來等了有段時間。

　　“怎麽只有你？”他納悶地在她身旁坐下。

　　“本來就只有我。”她替他叫了一杯馬丁尼。

　　向擎頓時發現有些詭異，氣氛似乎添加了些……曖昧的感覺，他不由得清了清喉嚨。“我以為大家都會到，結果是大家都遲到嗎？”

　　這樣的裝傻太明顯，車晶晶別有深意地直視他。“我的迎新會，只希望有你來，其他人都不重要，這樣你懂了嗎？”

　　“晶晶……”向擎皺起眉，她都正面迎戰了，他再裝也沒意義。“你現在說這些能代表什麽？”

　　“代表我仍愛你。”她大方的表白，也相信他仍有一樣的心思。“你一直明白，我是為了你回來的，甚至放棄了進入大公司的機會，也放棄回馬來西亞，到你身邊幫你，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情。”

　　“太遲了，晶晶。”他不想直接刺傷她，只好用現實面壓下她的妄想。“我已經結婚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韓語，早就裝不下車晶晶，何況當年和她分手，兩人還先大吵了一架，因為兩人的個性都強，早預告了彼此的不適合。

　　會再接納她進公司，除了考慮當年的情分，也是想借重她的才能，但談到感情……至少他找不回當年愛她的感覺了。

　　“向擎，我知道你和你的妻子是商業聯姻。”車晶晶犀利的直入重點，以此推斷自己仍有機會。“而且，我知道你娶韓語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愛情吧？”

　　除了知交李光明，向擎並不喜歡和別人談論他結婚背後的動機。“我確實不是因為愛韓語而娶她，但這又如何？畢竟我對她有一份責任在。”

　　“什麽責任？她嫁到向家，圖的不也是向家的財勢？只不過現在向成家具倒閉了，她的企圖成空，你並不需要對她負什麽責任。”車晶晶很不平，她輸的，也不過就是沒個有錢的老爸啊！

　　“不，韓語不是你說的那樣。”結婚這幾個月以來，他對韓語的觀感一再修正，到現在是什麽心思，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但那絕不只是責任，而是比責任更多一點的……感情。

　　他眼睛看著車晶晶，腦子裏卻不斷浮現家裏那個小女人的一顰一笑。“她是個單純可人的女人，賢慧、誠懇，重點是她為我們家裏每一個人著想，不忮不求，或許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不會為自己想了。”

　　聞言，車晶晶臉色漸漸凝肅起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她從沒聽過向擎贊美自己一句，但如今韓語在他心中的形象聽來幾乎無懈可擊，難道他愛上了那個女人？！

　　“所以韓語是你現在再忙都要盡量每天回家吃飯的原因？”她旁敲側擊的刺探韓語究竟在他心中的天平上占了多少重量。

　　“一開始並不是這樣。”一開始，他是不放心把妻子和母親擺在同一個屋檐下，因為韓語的角色對他相當重要，他要保全她在向家不會有什麽閃失。不過現在……

　　“現在，可以說是吧，她煮的菜已經讓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而我媽在公司倒了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的，竟然還會和她有說有笑，也讓我沒有那麽排斥回家。”

　　什麽？連那老妖婆都接納了韓語？車晶晶覺得越來越不妙，“看來你娶了個好妻子？”

　　“她確實是個好妻子。”而他，也決心要好好待她，過去對她的偏見與利用，就石沈大海去吧。

　　車晶晶明白了，這男人根本已經愛上了韓語，只是他大男人的個性讓他不會去細察自己的心思，也忽略了愛情的滋長。

　　所以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定她仍有機會。

　　一細想，她立時決定改變策略，展眉一笑。“既然如此，你就當我沒說過那些話吧！我也希望你婚姻幸福，所以，讓我們當好朋友？”她朝他舉起杯子。

　　向擎見她釋懷，也放松了心防，從善如流地舉杯，和她一起幹了這一杯。

　　“所以從此刻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嘍！”車晶晶刻意說，為自己未來的計劃鋪下後路。“你該知道，我父母都在馬來西亞，我可是為了幫你才回來臺灣，如今孤家寡人的，若我要找你幫忙，你可不能推辭。”

　　“當然。”解決了一件事，向擎心情相當好。

　　“那麽，我要找你幫忙的第一件事，就是陪我喝酒！”她示意酒保再給他一杯威士忌。“一方面算完成今天的迎新會，另一方面，安慰我今晚失戀。”

　　瞧她說得雲淡風輕，向擎不疑有他，幹脆的又幹了一杯。

　　這個夜晚，就在兩人的輕松談話中，飛快的過了。

　　叮咚！叮咚！

　　向家的門鈴在深夜三點大響，吵醒了早已就寢的向母，也把坐在客廳沙發等門等到睡著的韓語嚇醒。

　　“誰三更半夜的擾人清夢？”向母由房間走出了，意外地看到媳婦，“向擎還沒回來？”

　　“嗯，所以可能是他吧。”只是為什麽要按門鈴？“應該是他沒帶鑰匙，我去開門。”

　　韓語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向大門，向母則一臉不豫的跟在她後頭。電動大門緩緩開啟，入目的人卻讓兩人大感意外，一下子不知該怎麽反應。

　　只見一個女人吃力地扛著喝得爛醉的向擎。當她看到正牌向太太韓語時，不僅擱在向擎腰上的手沒有放開，反而不以為意地一笑。

　　“你是車晶晶？”向母先認出對方，不悅地瞪著她。怎麽她又跟兒子走得這麽近了？

　　“是啊，伯母，好久不見了。”相對於穿著睡衣的向母，身著整齊套裝的車晶晶顯然氣勢上就高上一截。

　　車晶晶？韓語心一縮，這才仔細端詳起這個對她不甚友善的女人。外表果然夠漂亮，精明的神態看起來也不輸婆婆，只是那種趾高氣揚的態度，還有不將別人放在眼中的睥睨神態，讓她不太舒服。

　　最令她不舒服的是，自己的丈夫竟被這女人抱得緊緊的，而車晶晶更表現得像是理所當然似的。

　　“向擎怎麽了，怎麽會喝成這樣？”她放下心中的不滿，盡量把註意力放在丈夫身上。

　　“是啊，向擎這家夥，一整晚就是這麽抱著我，纏死人了。”車晶晶滿意地看到向母和韓語臉色都變了，才把向擎“移交”給她們。

　　“我先走了。對了，以後向擎如果晚回家或沒回家，應該就是和我在一起，你們不用太擔心。”故作不經意地丟下一顆炸彈，車晶晶隨即上了來時的計程車離去。

　　雖然是夏夜，韓語卻覺得寒入心扉，連要進門都忘了。

　　“走吧，先把向擎弄進去。”向母暗氣車晶晶的囂張，丈夫以前也有過幾次外遇，她了解大老婆的悲哀，也更加同情韓語。“你別理那瘋女人講的話，等向擎醒了再好好問清楚就好。”

　　“好。”難得婆婆也會安慰她，韓語暫時忍下心中的氣，和婆婆一起將向擎扶進屋裏。

　　然而，除了他身上濃濃的酒味，飄進她鼻腔的還有若隱若現的香水味，擾得她遲遲無法靜下心。

　　那和方才車晶晶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睜開眼，向擎便覺得頭痛欲裂，入目的景色全在他眼前不斷旋轉搖晃，讓他有種惡心的感覺。

　　身體稍微一動，全身骨架就像快散掉，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捂著額，遮去令他劇烈頭痛的光線，他努力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昨夜他和車晶晶喝酒，只記得她一直開玩笑，伏特加、龍舌蘭等等混酒叫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而他也因在感情上拒絕，不好意思在友情上一並拒絕她，所以照單全收。

　　這應該就是他今天早上成了這副狼狽樣的原因。

　　但是，他是怎麽回來的？

　　混亂的思考，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他盡力撐起半個身體，看到進門的是韓語，她把一杯顏色詭異的飲料放到床頭上。

　　“喝下吧，你的頭痛會好一點。”

　　語畢，她並沒有如往常般對他微笑，或溫言撫慰他的不適，反而面無表情地轉身又走了出去，讓他有些傻眼。

　　他本想請她扶他起來，一只手都還懸在半空，這下大概只能靠自己了。

　　勉力在床上坐起身，他拿起她放下的飲料，厭惡地瞪著那墨綠色的液體半晌，最後仍是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喝了下去。

　　惡！這一定是懲罰！他昨夜是哪裏不小心得罪她了嗎？

　　胃裏一陣作嘔，又有種逼人的清涼感覺直通大腦，等這一陣子刺激過去後，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真的好多了，再也沒有那種頭暈目眩、天地為之顛倒的感覺。

　　只不過妻子的態度著實奇怪，讓他摸不著頭腦。邊想著這件事，向擎邊走至浴室梳洗，把一身的不適及怪味都洗去後，換上早已擱在床邊的幹凈衣服。

　　等等！韓語仍幫他將衣服準備好了，所以就算他真有得罪她，應該也不到罪無可恕的地步吧？

　　想到自己不知幹了什麽，讓她可能會生他的氣，向擎就覺得一陣惡寒。在他漸漸明白對她的情感後，他不想忍受任何她可能不理他的可能性。

　　於是他再也憋不住了，快步走向客廳，母親和妻子早已坐在餐廳裏吃飯，那豐盛的菜色看起來實在不像早餐。

　　他的目光飄向墻上的時鐘……等等，十二點半？他竟然睡了這麽久？他沒去上班，難道公司裏沒人找他？還有一些尚未交代的工作怎麽辦？

　　心裏雖然著急公司的事，但家裏的事還是得先解決。他走向餐桌邊坐下，但兩個女眷仍是自顧自的吃著，完全不理會他。

　　難得有一次他會需要和家裏的女眷低頭，松了松臉部的肌肉，他自力救濟地開口，“呃，韓語，我的午飯……”

　　民生大事都還沒解決，向母迅速打斷了他的話。“昨天晚上，你去哪裏了？”

　　“我去參加公司裏新同事的迎新會。”要是老實跟她們說昨天迎新會被擺了一道，只剩他和車晶晶。那他向擎就是個天大的白癡！

　　“喔？”向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那為什麽會是車晶晶把爛醉的你送回來？”

　　“什麽？！”他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偷覷一下低頭吃飯的韓語，果然看到她的表情越來越難過，小嘴都委屈得癟起來了。

　　這下，他總算知道這兩個女人陰陽怪氣的原因了。“或許是因為車晶晶是昨夜迎新的主角，把我這個老板灌醉，所以她不好意思吧。”

　　“是嗎？”向母仍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她這輩子最氣的，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人，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也來這一套。“不過，據車晶晶的說法，她是單獨和你喝酒談心的，對吧？”

　　“那是因為、本來約好的同事們，都、都臨時缺席……”向擎一直用眼角余光瞄著韓語，見她快哭出來的樣子，他冷汗也快飆出來。

　　“喔？她還說，你其實不想和家裏的人說話，因為家人給你太大的壓力了？”挑起眉，明知車晶晶挑撥的幾率高，她還是忍不住動氣。

　　“我……”向擎在心裏暗怪車晶晶，他或許真有抱怨兩句家裏的事，但絕非如此誇張。“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是晶晶搞錯了。”

　　“向擎，不是我要說你，車晶晶到你公司上班，肯定不是只有工作那麽簡單，她的心機你也該註意點，要知道自己已經是個結婚的男人了，要為家庭和老婆負責……”向母板起臉來教訓兒子，過去她很少做這種事，居然有點不習慣，講沒幾句就詞窮。“總之，就是這樣子，你聽到了嗎？”

　　難得被母親當面教訓，向擎居然不覺受辱，反而有種奇怪的溫馨感。以往母親忙於工作，他猜就算他殺人放火，母親也只是頂多準備好錢讓人去警局保他，不會多理會他一秒。

　　現在少了工作，她居然變得像個媽媽了，關心的還是兒媳婦的時，一點也不護短自己的兒子，著實令他大感意外。

　　改變這一切的，不正是溫婉的韓語嗎？而他做了什麽？和舊情人喝得爛醉，惹她生氣了？

　　“我保證，我和車晶晶絕對只有單純的同事關系。”他的眼神堅定的直視妻子，“韓語，你要相信我。”

　　被點到名的小女人，仍是嘴唇微抿，但深鎖的眉頭已經松開不少。

　　他都這麽說了，她真的願意相信他的保證，因為依向擎的個性，要真的想和車晶晶舊情復燃，不會用這麽迂回的方式，肯定會直接和她說清楚，即使家庭決裂也不在乎。

　　只是兩人之間卡個車晶晶，對方又是那麽趾高氣揚的樣子，弄得她才像個介入他們的第三者，叫她難過極了，這種委屈，不是三言兩語能釋懷的。

　　“好了，說開就沒事了。”比起替兒子圓場，向母現在比較擔心媳婦跑掉，即便韓家令她厭惡，她還是難得的喜歡上韓語這個女孩子。“這樣吧，向擎，過連天你選個日子帶韓語出去吃飯，約個小會，算彌補如何？”

　　好主意！向擎也認為他該和妻子培養一下感情，否則夫妻關系這樣不上不下的，他也開始沈不住氣了。

　　“韓語，你願意嗎？”他朝她溫柔一笑，“和我去約會？”

　　忽略掉內心的委屈，韓語終於展顏笑了，向擎的溫柔對她一向就有很大的殺傷力，尤其在他恣意而為時。

　　“好。”她重重地點頭。

　　“既然如此……”溫柔的笑容突然變成苦笑。“我可以吃午餐了嗎？”

　　“啊！”她尷尬一笑，不否認沒有他的份，確實有賭氣的意思。“已經做好在後面了，我去拿出來。”

　　看著她的背影，向擎眼中泛出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待目光收回，對上母親時，才發現少了一個人的餐桌，他們母子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

　　這種隔閡，真的不是兩三天可以解決，雖然已比過去的仇視冰冷要好得多。

　　期待了好久的浪漫晚餐，終於要在今晚登場，從下午，向母就拉著韓語護膚做頭發，韓語還特地穿上自己做的新衣服，把自己裝扮得像個公主一般，就等著丈夫下班回來。

　　終於，鑰匙開門的聲音傳來，向擎一進門，就看到母親和馮嫂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竄，不過是帶著詭異笑容的螞蟻。

　　“回來了、回來了！快叫她出來……”兩個長輩在屋裏繞呀繞後，鉆進了向擎的房間，過沒兩下，又全跑了出來。

　　“向擎，你看！”

　　韓語被拉了出來，向擎定睛一看，驚艷得說不出話，只能楞楞的直盯著自己的妻子。

　　他從不知道原來她也能這麽嫵媚，這麽有女人味，她身著一件白色的亮面小洋裝，突顯窈窕的身材，頭發卷成浪漫的大卷發，還上了點淡妝，馬上由清純的小家碧玉變成白雪公主了。

　　見她如此重視今晚的約會，他當然也不能敷衍了事，何況他本來就是因為這件事提早下班的。“等我十分鐘。”

　　快步走入房內，十分鐘後，白馬王子現身了，他穿著高級西裝，來到妻子面前。

　　“走吧。”他伸出手，握住嬌羞小妻子的手，她的美麗，不費吹灰之力就迷惑了他的心。

　　而她，也迷醉在他俊朗的外表及溫柔體貼的表現裏。

　　兩人驅車來到了餐廳，這是一家高級的義大利餐廳，韓語才進門，便發現整間餐廳意外地沒有一個人，當服務商帶兩人入座時，餐廳經理不知由哪裏出現，手中拿著一束香水百合。

　　“美麗的小姐，今晚這裏是屬於你的。”餐廳經理獻上鮮花給驚訝不已的她，“這一切，都是向先生為你安排的，希望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韓語感動地看著丈夫。“向擎，謝謝你！”

　　可是原該像是安排這一切的男人呆了一下，“我沒有包下這餐廳啊！”他又轉向餐廳經理，“你又怎麽知道我姓向？”

　　韓語也跟著呆住。“那這餐廳一個人都沒有是……”

　　“是向先生的秘書打電話來安排的。”餐廳經理笑咪咪地解釋。“難得有人包下整個場地，我們一定會細心招待。”

　　是車晶晶？

　　向擎沈默。他本就是沒什麽浪漫細胞的人，今天正在煩惱要帶韓語去哪裏約會，被車晶晶瞧出他的失神，問清整件事後她便拍著胸脯推薦這家餐廳。

　　本來他以為有訂位就算了，沒想到車晶晶還包場並安排了花朵，讓他的約會浪漫指數提高許多，看來她真的把他當成純粹的好友，這個體悟著實讓他放心不少。

　　韓語望著他沈思的面容，心裏也慢慢有數。那位秘書，就是車晶晶吧？雖然夫妻間的小約會她都要硬插一手的做法，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未免破壞氣氛，她並未表現出不悅。

　　她笑著道：“謝謝你，向擎，我以為你會忘了今晚的約會。”或許是期待得太久了，她真的有一度以為今天她會穿著這身禮服，在家裏等一整天。

　　“怎麽可能。”因為他也同樣的期待啊。

　　向擎接著跟餐廳經理示意，對方便下去吩咐廚房上菜。“為了想你愛吃什麽，我還煩惱了一陣子，幸好車……有人告訴我，女孩子大部分都喜歡義式料理，所以推薦我這一間餐廳。你喜歡嗎？”

　　韓語並沒有錯過他的改口，原本高漲的感動心情瞬間降溫一半。

　　只是現在再繼續問下去，就不是聰明女人該做的事了，何況他和車晶晶的戀情已事過境遷，他也做過保證和車晶晶沒什麽，她再這麽小裏小氣的介意這些，不是很沒有意義？

　　菜在此時送上，望著滿桌精致佳肴，她順勢轉了個話題。

　　“其實，我期待的並不多，只要能和你一起吃，就算是吃夜市我也會滿足。”她真誠地道。

　　向擎因她這番話心裏蕩漾了一下。多麽貼心可愛的女人啊！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她了。“你認為，我們兩人若穿成這樣子去夜市，會造成什麽效果？”

　　韓語想像了一下，不禁噗哧一笑。“應該會造成轟動吧？其實我還滿想試試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那我們下次就來試試看。”聊著輕松無壓力的閑話，他將桌面上的食物分到她盤中，“你吃吃看，聽說這裏的茄汁海鮮義大利面很不錯。”

　　聽說，是聽誰說呢？韓語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但還是很賞光地吃下一口。

　　只是待這一口咽到肚子裏後，她的笑容不只掛不住，還變得很詭異。

　　“怎麽了？”向擎細察她的反應，“好吃嗎？”

　　“呃……很特別的味道。”海鮮很顯然的沒什麽鮮味，而茄汁的調味竟然能調成苦的！她總算明白為什麽這家店氣氛這麽好，卻很少有人包場，更明白為什麽車晶晶會推薦這家店了。

　　“我試試看。”向擎也吃了一口，結果反應和她一模一樣笑容垮了下來。“我想，現在去夜市還來得及嗎？”

　　“或許這裏的廚師比較有創意吧？”她含蓄地評論。

　　因為食物太糟，這頓飯他們也吃不下去了，向擎跟餐廳經理反應了這個問題後，這頓飯便在店家道歉聲中草草結束，夫妻間的第一次約會，就這麽落了個莫名其妙的下場。

　　離開餐廳後，兩人上了車，安排這場約會的向擎仍不太愉快。

　　“沒關系的。”韓語不僅未因此生氣，反而甜甜一笑。“我說過，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麽事，我都覺得很高興，今晚餐廳的疏失其實不用在意，換個角度想，這不是一個很難忘的經驗？有誰第一次約會會這麽糗的！”

　　只是簡單一段話，便成功消去了向擎的不悅，讓他的心情馬上好了起來，緊繃的臉色放松了，轉過頭看著她，原想說些什麽，卻臨時住了口。

　　夜色透過車窗映照在她半張臉上，讓她原本柔美的臉蛋更添了一股神秘感，還有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更像在撩撥他似的。

　　向擎發現自己的心，像少年時期情竇初開那樣蔔通蔔通直跳，大手忍不住撫上她的臉蛋。

　　不知道是怎麽開始的，當他有意識時，自己已吻上她的臉，撫摸著她的背脊，而閉上眼楚楚可憐的她，卻讓他更不想放開，放肆的欺上她的唇。

　　懷裏的人兒香軀明顯一震，他的吻也更深入、更溫柔。好久好久沒有這種相屬的甜蜜感了，幸好他沒有錯過她，幸好她是那麽的單純，幸好她不知道……

　　當兩人沈浸在細膩又纏綿的幸福擁吻中，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赫然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親密接觸。

　　向擎遺憾地放開懷中人，一手接起電話，但才回了幾句，臉色就越來越奇怪。

　　等到他結束通話，車裏頓時陷入一陣尷尬的寂靜，韓語羞怯地隨便找了個話題，“是誰找你？”

　　他遲疑了一下，才緩緩地道：“是車晶晶。”

　第七章

　　向擎的表情有些抱歉。

　　“晶晶的車子被拖吊了，剛好就離我們吃飯的餐廳不遠，她問我能不能過去載她，再順道去取回她的車。”語畢，他發動汽車，往車晶晶所說的地點駛去。

　　韓語一聽又是車晶晶，再怎麽好的心情也被打壞了，笑容不禁微斂。

　　“她不能坐計程車嗎？”真的不是她太小氣，而是在愛情的眼裏容不下一粒沙，車晶晶實在幹涉得太多，又出現得太巧合了。

　　可惜向擎並沒有意識到她的在乎和車晶晶的刻意，直覺回答，“這麽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坐計程車到拖吊場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不太好。”

　　這番話聽起來很體貼，但用在別的女人身上，身為妻子的韓語更覺刺耳了。

　　她掩下內心的不悅，再一次問：“或者是，她有沒有其他的朋友能幫忙？”今天是她和他第一次約會啊！難道不能再好的開始之後，再來個甜蜜的結束嗎？

　　“她是馬來西亞華僑，認識的臺灣人本來就不多，父母也不在臺灣，她孤身在臺灣工作，還是在我的公司，所以幫她一點小忙不為過吧。”

　　對車晶晶不為過，但對她是否太過？如果她一開始只是有些不滿，到了現在就是委屈了。他什麽都只為車晶晶想，有沒有想過她？

　　她要的很簡單，只要和他單獨在一起，至於車晶晶的問題，一定有其他方法解決，為什麽非他不可？還是，她真的太小心眼？

　　不過這種情緒她不知如何表達，或許是從小被欺負到大，她已習慣壓抑自己真正的心情，另一方面，方才兩人相處的氣氛那麽好，她也不想要自己的小心眼打壞他的心情。

　　“我以為，這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約會。”韓語真的很想擠出一個笑容，表示寬宏大度，但聲音裏細微到幾乎聽不出的顫抖，卻泄露了她的在意。

　　向擎總算感覺到她的異樣了，他放慢車速，瞄了她一眼。

　　“韓語，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約會，但晶晶正需要我，我不能當做不知道不理她。”他的心意很單純，而且男性往往不會註意到女性敏感的心理，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問：“下回我再補償你好嗎？我只是順路載晶晶去取車，然後還是繼續陪你？”

　　韓語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只要再開口，一定會哭出來。他一再為那個女人找理由，一直放不下對方的事，可是她的委屈和不悅，誰來替她找理由？

　　即使再愛他，她也無法包容一切，何況車晶晶的身分特殊，又不斷在她面前顯露對他勢在必得的決心，這樣的心情若是跟向擎訴苦，依他現在力挺車晶晶的情況看來，她只會得到一個太小氣或想太多的責備。

　　“韓語？”由於她的不語，向擎越來越覺得情況不對，索性將車在路邊停下。“你怎麽了？晶晶還在等我們。”

　　晶晶、晶晶，明知道她在意，他為什麽一再提起？反正車晶晶的事，怎麽樣都比她韓語的心情重要就對了！

　　一鉆入牛角尖就鉆不出來，韓語深吸口氣，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崩潰，用盡最後一絲理智道：“你載我到最近的捷運站好了，我坐捷運回去，你去幫車晶晶吧。”

　　他一聽就知道她在吃味了，想不到理智的韓語也有這一面，他不禁覺得女人真是難伺候，偏偏自己戀上了她，只好再一次解釋。

　　“韓語，你不要賭氣，我已經說過了，和晶晶只是朋友……”

　　但這回韓語不再聽他說，她突兀地打斷了他，語氣仍然避免尖銳，“我下車坐捷運比較好。”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讓我下車好嗎，向擎？”她終於忍不住落淚，什麽偽裝都繼續不想去了。“我沒有辦法和她一起坐在你的車上，你們有的過去我全都不清楚，你們曾經愛得多深我也無法體味，我會不由自主的認為她的心情才是你在意的，而我只是不小心闖入的第三者，我不希望自己嫉妒的醜陋面孔在你面前出現。”

　　“既然我無法忍受，那麽我選擇眼不見為凈。向擎，給我一點空間好嗎？如果連第一次的約會都不能只有兩個人，那麽我寧可只有自己一個，可以嗎？”

　　車內陷入一片凝重的寂靜，向擎被她的話大大的震撼了。他以為她總是那麽溫順，會接受他所做的一切，也可以只要做過保證，她就會全盤接受，這樣的想法，是否太自以為是了？

　　畢竟，韓語才是他的妻子，而車晶晶是朋友，縱使他心裏對車晶晶特地選擇回臺灣且在公事上幫了他那麽多，他卻無法在感情上接受她感到有些歉疚，但似乎也不應該把自己這種心情轉嫁給韓語，讓她一起承受。

　　他不是才剛剛決定要好好和她相處，好好體驗愛上她的感覺？怎麽馬上又讓她委屈了呢？

　　看著她低頭啜泣的小臉，他很不好受，那種不安及被虧待的情緒，仿佛在這一瞬間轉移到他身上，讓他跟著她一起又酸又苦。

　　“韓語，晶晶那裏，我還是……”在這個當下，他領悟到自己現在最該保護的是韓語，而不是車晶晶，所以決定請李光明去幫忙。可是這番話還沒說出口，一度哽咽道說不出話的韓語突然突然靜了下來。

　　“不要再說車晶晶了。”這已經超過她的臨界點，她再也無法顧慮到他的感受與心情，伸手徑自越過他的身體，按下中控鎖將副駕駛座的門打開，然後下了車。“你去接她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由她背影抽動的肩頭，仿佛可以看到她仍然哭泣的面容，而他，確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動作也做不了。

　　連在這種時候，她也一直控制自己用嘴溫和平緩的語氣來敘述她的不願意，他卻沒有珍惜她的溫柔，也沒有體貼她的感受。

　　其實不只這一次吧？究竟有幾次，他不小心傷害了她？

　　隔天，向擎很罕見的沒去上班。

　　或許也是公司的事沒那麽忙了，更或許，他懷抱著對妻子的歉意及愧疚，不可能好好的上班。

　　一早，韓語就不在床上，以往若是他睡到了上班時間，她總會體貼地叫他起床，可是今天他又睡過頭了，輾轉難眠一整晚的代價就是一路睡到早上十點多，起床一看到床褥整齊的另一張床，他只有哭笑不得。

　　摸摸床頭的幹凈衣服——這是他衡量韓語生氣程度的指標——幸好，她還願意替他張羅這些，代表還不是氣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快速地盥洗完畢換好裝後，他來到客廳，入幕的景象令他呆了一下。

　　只見客廳裏，韓語和母親挨得極近，一向高貴典雅的韓母竟戴起萬年難得一見的老花眼鏡，拿著棒針笨手笨腳的編織著，而韓語則不時溫柔的出口指導，兩人的感覺好得像母女似的。

　　這一瞬間，他的心都軟了，幾乎沒辦法相信這一幕真的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裏，過去對母親的敵意與隔閡，也好像都在這一刻消失了一般。

　　如果他是對母親的不滿，致使他做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但今天他幻想中的天倫之中不就是這樣？那他曾有的不滿如果再持續，恐怕會落得一個可笑的結果，又有什麽意義？

　　他輕咳了聲，讓客廳裏的兩個女人聽到他的到來，沒想到韓語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繼續討論編織的事，完全把他當成隱形人。

　　向母畢竟還是看不得兒子吃癟，拍拍媳婦的肩膀，起身回房，只是在經過兒子身邊時，沒好氣地拋下一句話，“你到底做了什麽？昨天韓語是哭著回來的，你好好哄哄她吧！”

　　等到母親回房，心疼不已的向擎才走過去，在妻子身邊坐下。

　　“抱歉，韓語，昨天是我不對。”甚少向人認錯的他，這回也覺得自己確是虧欠了她。“我處理的方式有問題，所以昨天我打電話請光明幫我去接晶晶，也跟她解釋過了，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聽到這話，韓語憋了一晚的悶氣不由得舒緩許多。他仍是在意她的，否則依他這種大男人的個性，不太可能放下身段至此，不懂向她道歉，還放了車晶晶鴿子。

　　所以她是否可以認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要比車晶晶多上那麽一點？

　　向擎瞧她仍是沈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加高了求饒的級數，把他昨夜所做的蠢事全盤托出。

　　“或許你不相信，昨天你下車後，我一直開車跟在你後面，直到你進了捷運站，後來我又在離家最近的捷運站出口等，看到你上了一輛計程車，直到你平安到家，我才安心。”他專註地盯著她，像在告白一樣的誠懇。“比起車晶晶，我更不放心你，你明白嗎？”

　　她意外地盯著他，像是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你是說，你一直跟著我？但為什麽你沒有馬上回家？”

　　“因為我在車裏反省了很久，所以忽略了你的想法，才會造成昨天那種情況——而且我很粗心，才會不知道怎麽體貼你，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別再生我的氣好嗎？”

　　見他都先低頭了，一向個性溫和的韓語也不會為難他太多，終於釋懷地舒一口氣。“你保證下回會先考慮我的感受？”

　　“我保證。”他只差沒舉起雙手。“而且我打算今天都陪著你，彌補昨夜的過失。”

　　“好，我不生你的氣了。”其實經過一夜的沈澱，她也沒有那麽氣他了，她內心深處仍願意相信他和車晶晶沒有什麽，一切都是車晶晶自作多情，再加上今天可以一整天霸占他，她的心情隨之飛揚起來。

　　誤會冰釋，向擎大手一伸將她攬入懷中，兩人沒有再交談一句，相依偎的氣氛是那麽和諧且契合。

　　只是此時，向擎的手機又響了，他看是公司撥來的，連忙接起——“是我，我今天家裏有點事……什麽？我馬上趕到！”

　　聽到他的音調突然提高，韓語就知道大概有什麽事發生，納悶的眼光直投向結束通話的他。

　　“抱歉，韓語……”才作下承諾就要自打嘴巴，向擎的表情有些尷尬。“剛才車……秘書打來，說公司裏發生重要的事，要我馬上趕回去處理。”

　　聞言，這下她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但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嚴重，她一時也無法和他計較。“你去吧。”

　　“可是我剛才才說要陪你……”他真恨自己為什麽老是搞砸她的期待。

　　“算了，公司的事比較重要，你要陪我，時間多得是。”她可不是不識大體的女人。

　　得到她的體諒，向擎快速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拿起車鑰匙便急急忙忙的出門了。

　　韓語立在窗邊，看著他的車子遠去，心情仍舊很沈重。

　　“向擎的秘書，是車晶晶吧？”

　　向母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一針見血地說出韓語不太想面對的事實。

　　“我叫老吳開車載你，你跟在向擎車後去。”方才小夫妻的交談，她全聽到了，經驗告訴她，老公不自己看好，很快就會是別人的，更逞論車晶晶又是那麽工於心計的女孩子，韓語根本無力招架。

　　就這樣，韓語一點反駁之力也沒有的被塞進向家的座車裏。

　　就當做是關心老公的工作情形吧，她這麽為自己找理由。她絕對不是不相信向擎，也絕對不是疑心病重，更不是向來個人賊並獲什麽的，她只是……只是……

　　只是想讓自己心安而已。

　　車子到了上會向擎帶她去的工廠前停下，待她下車後，遠遠的只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比手畫腳，不知在討論什麽，而向擎則站在最中央，一臉凝重。

　　然而最令她感到刺眼的，是車晶晶站在他身旁的樣子，兩人挨得極近，她一雙手甚至還輕拍他的背，像在安慰他似的。

　　韓語看得緊咬下唇，氣到身體都顫抖起來。這不應該是她做妻子該做的事嗎？為什麽會讓車晶晶卡位呢？

　　她舉步走向眾人，一接近，便聽到向擎厲聲質問的聲音——

　　“……你們這批木材向我們做過保證的，為什麽裏面會有蟲蛀？”

　　“抱歉，向老板，我們出貨前明明東西都好好地……”

　　“我不想聽你們廢話！當初合約上註明的品質，你們就應該做到！總之你們要不換一批貨給我們，或是我們找其他人進貨。”

　　話說到此，向擎轉身欲走，沒想到卻看到站在不遠相處一臉茫然無措的韓語。

　　“你怎麽會來？”他不解。

　　“我……我……”總不能直接說婆婆要她來看好老公吧？她看他似乎有些煩躁，再加上一旁車晶晶看好戲的嘴臉，急中生智地道：“是……你出門的樣子讓人有點擔心，所以我就跟來看看。”

　　“你跟來也沒什麽幫助，這裏很熱，沒事就回去吧！”其實他也是一番好意，但臉上的不耐煩和略沖的口氣，反倒讓人感受到他話中只有責備。

　　“我只是關心你……”她心裏重重地受傷了，但轉念一想，這件事她沒多做思考就照了婆婆的話去做，或許真的打擾到他了。“你工作那麽辛苦，如果我能幫上一點點忙，減輕你一些壓力也好……”

　　“工作上的事你不懂，來這裏只是幫倒忙。”車晶晶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口氣嚴厲地質問，“你知道我們這次進了多少貨？什麽木頭要用在什麽家具？又或者，你能拿出一大筆錢來，讓我們輕易的度過難關？若你什麽都做不了，在那裏說要幫忙只是裝模作樣罷了。”

　　“晶晶。”向擎阻止了她繼續發言，緊鎖的眉頭沒有松開來過，可這次是針對車晶晶的。

　　韓語貿然跟來確實失之妥當，但她有什麽資格批評？可能身為秘書的她有工作上的執著，然而說的話未免也太重了些，連他都沒向韓語說過類似的話。

　　“抱歉，我一時情急。”發現自己一時忘形了。車晶晶連忙擠出一個假惺惺的笑容。在她的心中，她既然暫時做不成向家女主人，那麽公司便是她的勢力範圍。韓語踏入她的領地，便是犯了她的大忌。

　　“韓語，我現在很忙，沒辦法陪你。”向擎仍是表情嚴肅。這次事情真的頗棘手。

　　“我不用你陪，我是想幫忙的。”她極力辯解，她不只是溫室裏的花朵，也有能力和他一起承擔壓力與責任。“不管是幫忙聯絡，文書處理，甚至是跑腿，我都能幫上忙……”

　　她的話讓向擎陷入沈思，仿佛在考慮讓她留下來的可能性，車晶晶見情況不妙，連忙插嘴。

　　“你說的這些事，是我這個秘書的工作，都被你搶光了，難道要我坐領幹薪嗎？何況你對這行業不懂，一定做不下來的。”

　　話說得也有道理，向擎便打消要讓妻子留下來的念頭。“韓語，你先回去吧，我真的很忙。”

　　言下之意就是，她在這裏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

　　韓語真的心涼了，她更眼尖的瞄到，言談間車晶晶一直有意無意的用身體或手觸碰向擎，但他卻無動於衷，看來事十分習慣這樣的肢體互動。

　　她這個向太太究竟算什麽呢？到公司被員工羞辱，丈夫不僅沒站在她這邊還趕她走，而面對張牙舞爪的第三者，她只能忍氣吞聲，還被嫌棄一點忙都幫不上。

　　真的是她自取其辱吧？

　　斂下笑容，她深深望了向擎一眼。“好，我走。”

　　語畢，她轉身離開，向擎想叫住她，卻沒有理由，畢竟是他叫她走的。

　　可是她臨走前那個眼神顯露出的遺憾，卻叫他心悸不已，總覺得他們夫妻之間，有什麽不妙的事要發生了。

　　車晶晶看趕走了情敵，得意一笑，也心安的離開向擎身邊去處理其他事，不過這些微小的動作都清楚地落入李光明眼中，他上前拍拍好友的肩。

　　“向擎，這件事我覺得你做錯了。”他替韓語叫屈。“韓語是你老婆，關心你是應該的，你卻讓她受盡屈辱的離開，這樣不僅像是連你都瞧不起她，另外，你叫她這向太太以後在員工面前如何立足？”

　　向擎心裏一驚，才發現粗枝大葉的自己似乎又不小心傷了她。早上對她作的保證，一轉眼就破功了嗎？

　　難怪她離去前會是那種泫然欲泣的表情。為什麽事情只要遇到韓語，他似乎怎麽做都不對？

　　“而且，你還放任車晶晶那樣罵她，連我這個旁人聽了都覺得不爽。”李光明再補上一刀，“她還能忍受，是因為她很愛你吧？但是向擎，你也愛著她嗎？如果是的話，別忘了你還有最重要的事情瞞著她，要是被她發現真相，依你現在對待她漫不經心的態度，恐怕要挽回，會比登天還難。”

　　語畢，李光明搖著頭離開，向擎則是呆立在當場，反覆思索著他的話。

　　要是真的韓語對他死了心，他又挽回不了的話，他能承受嗎？

　　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只是他卻對這可預見的未來有種無能為力的恐懼。

　　當天晚上，向擎因為木材商出的紕漏，必須留在公司裏加班，車晶晶趁著這個機會，約了韓語出來。

　　接到電話時，韓語沒有一絲吃驚，反而一口應允，因為她知道，這一天始終會來。

　　來到相約的地方，又是一家意大利料理餐廳，燈光氣氛都很好，韓語有些感慨的想，這應該是享受美食的地方，而不是談判的場合，可惜她兩次到意大利料理餐廳，都因為車晶晶的關系弄壞了心情。

　　走進餐廳裏，她一眼就看到亮麗的車晶晶正一臉傲然地啜著紅酒，直到她在她面前坐下了，才願意正眼看她。

　　“吃些什麽嗎？”車晶晶自然地微笑，不過笑容裏有幾絲真誠就很難說了。“這裏的東西很不錯。”

　　是嗎？那位什麽上次你推薦給向擎的意大利餐廳餐點那麽恐怖？韓語把這個疑問放在心裏，只是臉上的表情卻已泄露了她的心思。

　　車晶晶的微笑更大了，甚至還搖搖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上次你和向擎約會的那家餐廳，是我故意推薦給他的，果然他如我所料的踩了地雷。”

　　好像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她自有一套解釋，“我很了解向擎，他是一個粗心的人，那天我看他找餐廳很苦惱，便想測試他在你身上用了多少心。一般說來，他如果真的重視，應該會先了解一下餐廳的品質，後來他果然沒想太多就聽了我的安排，這就代表……”

　　“代表他重視朋友，信任朋友。”韓語打斷她的話，因為她語氣裏那種對向擎了解到不行的優越感，令人不快。“他把你當成普通朋友，不是嗎？”

　　“或許是吧，不過，有誰會對普通朋友那麽好，不僅言聽計從，還把公司最重要的機密交給我處理？韓語，你太天真了。”車晶晶篤定地道：“向擎他說過愛你嗎？沒有吧，那麽你不過也只是被硬塞給他的婚姻對象而已，比得過我和他好幾年的感情嗎？”

　　“所以你約我出來，是想表達什麽呢？”韓語忍住不動氣，這幾乎被欺到頭上來了，可恨的是她無力反駁。“至少，現在他的妻子是我，而他也努力的和我培養感情，我相信我們會漸入佳境。”

　　“是嗎？”車晶晶冷笑，“該是時候讓你看清楚現實了，否則你還活在自己的象牙塔中，欺騙著自己呢。”

　　“什麽意思？”韓語警戒起來。

　　“一時就是，向擎會娶你，根本是有企圖的。”她嘲弄的看著她。“你知道嗎？向成家具會破產，向擎算是幕後最大的推手。”

　　“怎麽可能……”原本大聲的質疑，到最後卻漸漸無聲，韓語頓時回想起向擎叫她什麽都不要管，又對向成家具的破產無動於衷的態度，再笨的人都知道事有蹊蹺。

　　“怎麽不可能？向擎恨他母親很久了，他的父親聽說就是被他媽氣死的，而向成歸國後，也不願給他一個像樣的職位，還嘲諷他沒能力做不了什麽事，像這樣的母親，還不如不要的好。”

　　車晶晶在向母哪裏受到不少屈辱，因此講到她就咬牙切齒。“他恨他母親，所以成立了另一家公司和向成競爭，他要證明沒有祖上庇蔭，自己一樣能創出一片天。你瞧，他現在不成功的把向成弄到了嗎？”

　　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讓韓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向成家具的倒閉，是向擎一手主導的？他對母親的恨，真有那麽深？

　　“可是……這和我結婚有什麽關系？”她不懂。

　　“笨！向家在和韓式婚姻時，向成家具已經搖搖欲墜了，向擎他媽只是想跟韓氏要錢，所以無論如何，即使換了新娘都要和韓氏婚姻。而向擎早就先調查過了，依你的背景，韓氏不可能幫忙，更就逞論韓氏自己都朝不保夕。”

　　說到這裏，車晶晶益發得意，她原本就是輸在背景，這樣看起來，韓語也沒勝過她多少，向母等於踢到一個大鐵板。

　　“反正不是和你聯姻，也會是別人，而你的情況正符合向擎的需求，一方面降低他媽媽的警覺心，認為兒子還很聽話，叫他娶誰就娶誰，另一方面也轉移他媽媽的註意力，因為你根本要不到錢救向成。”

　　越聽，韓語的心越寒。車晶晶說的，確實符合向擎和她相處的情況，他平時會護著她，大概是怕她若禁不起婆婆的刻薄太早陣亡，婆婆的註意力又會回到他身上，讓他不方便暗地進行他的計謀吧？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吻她呢？為什麽要說得好像他愛上她了，開始要把她擺在第一位？難道他不知道，她一旦當真，要再放下會有多痛嗎？

　　中間夾個車晶晶，已經讓她愛得好委屈了，現在知道了真相，知道她認定的居然是這麽虛假的愛情，她幾乎當場就想放棄。

　　車晶晶瞧她眼眶都紅了，心裏驚喜。她不否認話裏有加油添醋的成分，但大致上的來龍去脈確實如她所說，只是她絕對不會說出其實向擎已真的愛上韓語這件事。

　　“現在你知道了吧？向擎為了達到目標，可以犧牲任何人，當年他就是沒保護好我，讓我受到他母親的羞辱，但至少我還願意幫他完成他的計劃，如今你是他利用的棋子，也別奢望他會為你做什麽。”

　　末了，她丟下最後的炸彈——

　　“所以回到我身邊，是向家及向擎欠我的！”

　　第八章

　　向擎加完班回到家後，客廳是暗的，房間也是暗的。

　　難道韓語和母親都出門了？

　　最近這對婆媳感情莫名的突飛猛進，讓他幾乎要覺得過去仇視母親那段日子好像作夢一樣，這樣溫馨的家庭氣氛，讓他很珍惜，但今天下午他對待韓語的態度，或許真像李光明所說，是過分了一些，所以他懷著道歉的誠意回來。

　　可是，人呢？

　　打開房間的燈，還是沒有妻子的人影，當他站在床邊解領帶時，才突然看到被大嘴巴沙發吞噬的一雙美腿。

　　不會吧？又被吃掉了？

　　他啼笑皆非的將她拉出來，“你怎麽那麽喜歡待在那張嘴巴裏面？”

　　“因為……”韓語的聲音帶著哽咽，“只有在那裏面，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溫暖，才不會有人聽到我哭……”

　　過去，她只要在他那裏受了委屈，就會把自己塞進大嘴巴裏，圖一點溫暖及他的氣息，然而這次發現寄望一生的良人不是自己內心想的那個樣子，更過分的或許是他從一開始就心存欺騙，所以即使他待在大嘴巴裏一個晚上，仍覺得冷。

　　而且，恐怕這次連沙發也遮不住她的哭聲了，因為她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你怎麽了？”聞言他不禁心一緊，急忙輕摟住她的雙肩，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韓語輕輕掙脫出他的懷抱，用一種失望又悲哀的目光回視他。

　　“我都知道了……”她幽幽的說，語氣裏還有哽咽，“包含那些你不想讓我知道的，還有我不該知道的事……”

　　“你說的是什麽事？”他頓時全身緊繃起來。他確實隱瞞了她某些事，但隱瞞是為了她好，有些事，不知道會比較幸福。

　　“向成家具的倒閉，原因是你吧？”她沒有對婆婆說這件事，因為她無法想像這會在他們母子間造成多大的風波。結婚以來，她努力的修補他們的母子關系，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卻在這時候讓她知道這麽多不堪的事實。

　　吸了吸鼻子，她試圖把話說得清楚點。“你設計了一個局，讓向成家具倒閉，讓媽求救無門，因為你不甘心媽曾經說你沒用，不滿媽獨攬權力，更想報復從小到大媽對你的漠視，對不對？”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他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見他沒有否認，反而質問她，韓語更心寒了。他難道真是那麽無情的人，她一直錯看他了嗎？

　　“車晶晶今天約了我吃飯，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想到一直被對方壓著打，她卻毫無招架之力，她便覺得自己這個向太太當得好窩囊，也不想再忍耐了。

　　“而我，是你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當初姊姊和我交換時，你才會壓根無所謂。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很好騙吧？”

　　向擎無法反駁，因為確實如此，當初他對她沒有感情，只要能達到扳到母親及向成家具的目的，對他有利的結婚對象，他就接受。

　　“我沒有這麽說……”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兩人間的感情升溫，他仍試著為自己找尋出路。

　　韓語卻一反平時的溫順，以有條不紊的口氣問道：“難道，你從來沒這麽想？你在叫我不要管向成家具的事情時，難道不是怕我搞砸了你的計劃？”

　　“我……”的確是這樣，所以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還有，你從不介入我和媽之間的爭執，只是冷眼旁觀，也是想利用我轉移她的註意力吧？或者，你在測試我是不是禁得起媽的脾氣？”

　　“我其實也想保護你……”雖然他那時真的有她說的這種想法，但每一次母親做得太過分時，他也總會不著痕跡的護著她。

　　只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她不會再相信他，而他做的一切，無論是基於保護她，或是愛她的心態，出發點都是自私的、是錯誤的，讓他也無從解釋起。

　　“甚至……你吻我、抱我，也都是讓我愛上你，對你死心塌地的手段吧？”

　　說到這裏，韓語的淚再度落下，這是令她感到最痛心、最難過的一點。當一個人連感情都能拿來當成利用的籌碼時，叫她如何再付出信任？

　　“不！”唯獨這點，向擎怎麽也不承認。過去他對她沒感情，所以利用她，但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知道自己慢慢愛上她了，所有親密的肢體接觸，絕對都是真的。“你可以否決我的行為，但不能否決我的感情。”

　　他走到她面前，替她拭去淚水。“韓語，先前我們根本不認識，所以我很自私的只為自己想，但現在我能很肯定的說，我真的愛你，請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

　　韓語的眼淚根本止不住，那種由內心深處發出來的痛，還有對人性的失望，都是一向樂觀善良的她無法忍受的。

　　於是，她只能對他搖頭。“向擎，我沒有辦法了。”她絕望的看著他，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對你的心，已經死了。”

　　前一晚幾乎是撐著整夜沒睡，最後才昏昏沈沈睡去的向擎，在作了一個惡夢後，陡然驚醒。

　　他夢到韓語和他攤牌，知道他一開始自私的所做所為後，徹徹底底的對他失望，堅持求去。

　　她那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撼動了他，令理虧的他說不出一句挽回的話，直到她轉身離去，背影消失在他視線裏時，他才猛然睜眼，冷汗流了滿身。

　　迅速的往她平時睡的床上看去，果然人已經不在了，他腦袋瞬間空白了幾秒，才漸漸恢復思考能力。

　　對了，她一早就會起床煮早餐，以前她生氣時，也有不叫他起床的紀錄，現在她或許已經和母親坐在餐桌上談天了，所以昨夜那痛苦又悲慘的記憶，應該是一場夢而已。

　　一邊這麽告訴自己，他一邊以飛快的速度梳洗好，想快點到客廳確認她是不是還在家裏，結果沖出房門一看，客廳裏空空如也。

　　來到餐廳，甚至連飯菜香也沒有。

　　落寞的回到客廳，他沮喪的在沙發坐下，正想叫來馮嫂問問妻子的去向，背後卻傳來母親的聲音。

　　“不用找人了，韓語走了。”她在他身旁坐下。

　　“她走了？”向擎已顧不得自己對母親最後的那些心結，急忙求助地問道：“她去哪裏了？”

　　“我怎麽會知道？”向母的語氣已不如以往犀利，但看著兒子的眼光卻帶著責備。“她一大早就帶著行李走了，雙眼都還是腫的。你自己把人氣跑了，還敢問她去哪裏？”

　　過去要是母親這樣和他說話，他一定馬上冷言冷語的譏諷回去，只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心情，韓語的事比較重要。“那……她有說什麽嗎？還是有留下什麽話？”

　　“你怕她向我說什麽？”向母別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向成家具為什麽會倒閉的事嗎？”

　　“韓語跟你說了？”一反剛才的慌亂，向擎的態度在瞬間變得冷硬，言語的距離拉得極開。

　　“你果然不夠了解她，難怪她要走，她根本不是會告狀的人。”向母深深嘆氣，“向成家具倒得莫名其妙，我自然會透過管道查敵對公司的狀況，再一比照你對公司破產不聞不問的態度，就明白個六七成了。”只是她究竟做錯什麽，讓兒子這麽恨她呢？“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這完全踩中了向擎的地雷，他又恢復成那個冷酷的樣子。“當年你把爸氣死，又獨攬公司大權，甚至瞧不起我的能力，所以我要做給你看，沒有向成家具，我一樣能有所成就！”

　　“我沒有氣死你爸，當時你在國外就學，回來奔喪自有那些多嘴的親戚以訛傳訛，事實上你爸的病已經拖很久了，只是沒讓你知道。雖然我和他感情不睦，但我還沒有狠心到想置他於死地。”

　　“那向成呢？爸一死後，你很快接下公司，辭掉了他的親信，又是怎麽回事？”

　　“向成我原本就有繼承權，我承認，一開始接觸到權力，我忍不住深深的陷進去，一心只想緊緊抓住一切所有，公司裏那群老賊不接納我的管理，我很怕，向擎，你知道我有多怕嗎？”

　　回想起當年她一個婦道人家要和一群老謀深算的豺狼們鬥智鬥力，她到現在還會感到顫栗。

　　“好不容易在公司有了些地位，你就回國了，我怕你若表明要接公司，他們會馬上把我這個董事長換下來，所以我才會架空你的權力，再逼那些人退休。”見他聽得臉色發青，向母說得相當愧疚，卻也感慨。“但韓語改變了我的想法，的確，比起在商場上打拼，留在家裏做個貴婦要簡單多了，現在我已經不想再爭權奪利，所以向擎，向成家具倒閉，就讓它倒吧，至少對目前的我而言，家庭比工作重要多了。”

　　這番話直刺入向擎的心臟，幾乎使他窒息。家庭和工作，他從一開始便將這兩項放在天平極不對等的兩側，所以傷了韓語、逼退了母親，直到現在，結果他究竟得到了什麽？原本氣氛改善許多的溫馨家庭沒了，甜蜜可人的老婆傷心離去……

　　沒有，什麽都沒有，母親都想得透，為什麽他不能？而且母親沒有在弄垮自家公司這件事上責備過他一句，現在他成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卻落得一場空，還需要繼續恨嗎？

　　“媽……”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真心誠意叫母親了，現在的他，思緒一片混亂，亟需有人幫他厘清腦袋。“我做錯了嗎？我似乎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明明在我的計劃裏，一切不是這樣的。”

　　“你錯了，錯在太把韓語當作理所當然的存在。你自導自演了這出戲，讓我醒悟了人生還有許多比權力更重要的事，可若現在換成你對權力這檔事放不下，那麽向擎，你的錯就更大了。”

　　向擎直望著她，從小到大，他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和母親如此親近。

　　“你說得對。”和母親談開後，他心裏霍地開了一扇窗，十幾年來的怨懟慢慢消散，他本就沒想把母親逼到絕路，否則怎麽會有今日的平和交談與彼此寬恕？

　　“為了韓語，我可以放下一切。”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挽回她。“可是，韓語去了哪裏？韓家她應該是不可能回去，我又不知道她有什麽朋友，究竟該怎麽找她……”

　　“你已經慌了手腳了，冷靜下來。”向母真是看不下去，這個笨兒子，有那個智慧和能力把自家公司弄倒，卻一遇到老婆跑掉就全亂了。

　　“你找不到韓語，不會去找韓沁嗎？”

　　“韓語不在我這裏。”

　　韓沁坐在夫家客廳裏，一臉莫名其妙。“自己把老婆弄丟了，還有臉來問我？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我……”面對妻子唯一親近的人，向擎怎說得出自己做了如此自私的事？

　　“我和韓語產生了一點誤會……”

　　“絕對不只這樣。”韓沁銳利的雙目直視他，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虛。“韓語是個明理的人，她雖然嬌弱，卻不是一點打擊就能把她擊垮，你肯定做了非常過分的事，讓她忍無可忍。”

　　向擎沈默下來，連苦笑都擠不出，半晌，只能扯扯嘴角。“我確實做錯了一些事，但這是我和她的事，我只能說，我是真心誠意想求她原諒。”

　　韓沁沒好氣地瞪他，“我一直以為讓韓語嫁給你是比較好的選擇，現在我不那麽肯定了。”她嘆口氣，語氣轉為惋惜。“向擎，你知不知道，我們這些女兒在韓家很不受寵，尤其是韓語，年紀小又沒脾氣，她如今的堅強幾乎是被我爸和我哥打出來的，她受過的苦你無法想像，如果你不能珍惜她，就放過她吧！”

　　“她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向擎約略聽說過韓語的過往，只是沒想到會那麽慘烈，聽得他為她心疼不已。

　　“她從小到大，受我哥欺負就不說了，我爸心情不好時，動輒對她又打又罵，若不是我保著她，她大概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了。”說到這些苦痛的過去，韓沁自己都鼻酸起來。“如果當時有人願意幫我們一把，就算把我們姊妹送到社會局，甚至是上街乞討，可能都比待在韓家好得多。可惜我爸財大勢大，在外人面前總是營造出給我們姊妹很好物質生活的假象，所以根本沒人看到他私底下怎麽虐待我們。”

　　這可怕的事實，令向擎心都揪了起來。韓語那可人的笑容，還有溫婉的脾氣，背後隱藏著的，是多麽大的苦痛？當他為了韓風來找她而發脾氣時，她一邊要忍受被親哥哥威脅的恐懼，另一方面還要安撫他的脾氣，他究竟是個怎樣的混帳？！

　　“你聽過韓語哭嗎？”韓沁諷然一笑，“她哭起來，聲音總是細細小小，大多時候會躲在棉被裏，因為她怕哭得大聲一點，免不了又是一陣打罵，所以她習慣把哭聲埋藏起來，不敢讓人聽到。”

　　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拳，向擎俊臉都微微泛白了。他想起韓語只要受委屈，就喜歡把自己塞進大嘴巴沙發裏的習慣，原來，那都是在忍著哭泣，怕他聽到嗎？

　　是什麽樣的委屈和痛苦，會讓她連哭都不敢大聲？身為她的丈夫，不僅沒保護好她，反而成為讓她傷心的罪魁禍首，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說愛她？

　　他發誓，這一次若能求得她的原諒，他絕對不再讓她有躲起來哭的機會，她的過去已經太苦了，如果連一點微不足道的幸福他都不能給的話，還算什麽男人？

　　尤其，她還是他最最深愛的女人啊！

　　“韓沁，我想，我知道怎麽做了。”向擎的表情變得堅決，“你把韓語嫁給我絕對不會是個錯誤，我還要感謝你交換了新郎，讓我和她有相遇的機會。所以，求你告訴我，韓語在哪裏？”

　　連求這種字眼都說出來了，韓沁挑起細眉，對他有些另眼相看。“你保證，你會讓韓語幸福？”

　　“我保證。”他只差沒指天誓地斬雞頭，“我甚至可以把名下的財產全過戶給她，讓她無後顧之憂。”

　　過戶？韓沁眼睛都睜大了。向成家具倒閉背後的陰謀，她雖不甚了解，卻也明白個十之六七，像他這麽看重權勢及自我保護的男人，居然舍得把財產全給妹妹？

　　不過，她可沒那麽容易就心軟。“你不是還有一個……密友，和你走得很近，叫車什麽晶晶的？”對於這個半路殺出的第三者，她很是感冒。“我坦白講，她在你和韓語間興風作浪，加上你又三心二意，這些都一再的傷害韓語，你能和那女人保持距離嗎？”

　　“車晶晶不會是我和韓語的問題，我早已對她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了，這方面，我會跟她說清楚。”

　　“很好，最後我只問你，你愛韓語嗎？”難怪韓語會愛上他，只希望，他也能給予相同的回應。

　　“我愛她。”向擎說得毫不猶豫，“而且很愛、很愛。”

　　“好。”韓沁也不啰唆，她從身旁的皮包裏拿出一本小冊子，遞到向擎面前。“這是韓語的通訊錄，裏面有幾個她的好朋友，我不知道她會去哪裏，你得靠自己找出蛛絲馬跡。”

　　向擎眼睛一亮，連忙接過。“謝謝！我馬上去找！”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淩家，急急忙忙的找人去了。

　　留在客廳裏的韓沁直到他出了門，才略微提高音量說：“韓語，你都聽到了吧？”

　　不遠處的柱子後走出一道倩影，正是淚流滿面的韓語。

　　韓沁迎上前去，又惜又憐的替她抹去眼淚，嘴裏卻不饒人。

　　“就讓他找個夠本吧！誰要他欺負你？你呀，這次可別又心軟了，至少要讓他吃吃苦頭，知道嗎？”

　　“姊……”韓語止不住哭泣。“他真的愛我……嗚嗚……可是又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韓沁翻個白眼。“因為他那時不認識你呀！老實說，我還挺佩服他那麽沈得住氣，把自己老媽和向成那麽大一家公司給搞垮了。換成是我，說不定也會那麽做，只可惜我搞不垮韓氏。或許在他的計劃裏，最失策的就是不小心愛上你吧。”

　　“是嗎？”韓語現在只要一想到向擎，就又心痛又感慨。“姊……嗚嗚……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怎麽辦？等他通訊錄上的人找過一輪，就會回頭再來找我了。”哪有那麽容易讓他把人追回去？當然要好好整整他。“屆時，你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他。”

　　韓語深吸口氣，仔細想著自己該怎麽做。原諒？不原諒？矛盾不斷沖擊著她的心。

　　她確實深深愛著向擎，但想到自己曾是他的棋子，他曾有的呵護全是假的，他的吻是征服她的武器，就覺得自己的愛很不值。

　　就算聽到他說愛又如何？這份愛，抵得過車晶晶的倒追攻勢嗎？他的挽回又會不會只是一時情急？

　　見妹妹陷入沈思，韓沁也不吵她，她的事只有自己才想得清楚。韓沁已懷孕六個月，害喜的情況雖然減輕，但還是一樣嗜睡，與其在這裏窮操心，還是休息比較實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都下山了，客廳裏剩下韓語一人，此時一陣手機鈴聲作響，把她從思緒中驚醒，這才發現眼前早已一片黑暗。

　　她手忙腳亂的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個不認識的號碼，當她接起後，電話裏的訊息令她的血液在瞬間凝結。

　　“請問是韓語小姐嗎？這裏是市立醫院，你的丈夫向擎出了車禍，麻煩你到醫院來替他辦理入院的事……”

　　向擎只記得，他開著車跑遍大街小巷，進不去的地方就下來用跑的，大熱天裏他的衣服都濕透了，但還是找不到妻子。

　　韓沁給他的通訊錄像是在整人一樣，都只有姓名地址而沒有電話，他只能一家一家找，一個一個問，有的聽到他是向擎，直接給了他閉門羹吃，要他一再的說明拜托，才願意給他一個韓語不在的訊息。

　　然後，原本就睡眠不足的他，找人找到筋疲力竭，意識不清，在開車時一個閃神，車子便撞上分隔島，而他在安全氣囊的沖擊下，也跟著不省人事。

　　醒來後，他人已經在醫院了，回想起這一切始末，只有“自做自受”四個字可以形容，誰叫他辜負韓語的愛，又粗心大意地讓車晶晶有機可趁，活該倒黴受這一切折磨。

　　推門聲驚動了正在自責的向擎，他的視線向病房門口望去，正好和一臉擔憂無措的韓語對個正著。

　　“你……”

　　“妳……”

　　兩個人同時發聲，又同時住口。

　　看見韓語，向擎有種放心的感覺，要是知道撞一下車能讓她主動出現，他早就多撞幾次了。

　　“你先說吧。”他還想多欣賞一下她，這樣以後他上班看不到家裏的她時，還能細細回想那細致的容顏，不會被思念的浪潮淹沒。

　　韓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了安全的話題開口。“醫師說你的手骨折，要三個月才能康復。這兩天檢查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會好就好了。”比起失去她，這一切他根本不在乎。“韓語，我……”

　　“我去通知媽來醫院。”她故作冷淡地打斷他的話。

　　經過半天的思索，她決定先拉開和他的距離，至於原不原諒，看他的表現再說。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的心軟，現在他說什麽都會影響她的決定，所以還是不聽為妙。

　　“等一下！”讓母親來，不等於平白多一顆電燈泡？向擎虛弱地撐起自己，“聽我說句話好嗎？”

　　該來的總是躲不過，特別是他那孱弱無助的樣子，她從來沒有看過，韓語不禁軟化了。“你說吧。”

　　留住了她，向擎才放下心地躺回病床，但看著她的雙眸，卻是充滿無奈與後悔。

　　“韓語，我找了你好久。”像是自嘲般的一笑，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愛一個女人落到如此境地。“你的朋友們從臺北分布到臺中，甚至還有高雄的，我從下午找到很晚，車子都加了兩次油……她們也真狠，有的聽到我的名字直接摔門，有的掛我對講機，找到最後，我甚至在路上看到像你的背影，都會不由自主的開車去追，就是這樣才會出車禍的……”

　　他斂下笑容，“我想表達的是，我真的很在乎你，超乎你我的想像，可是我卻傷害了你。韓語，對不起。”這句話藏在他心裏已久，甚至早在他發現自己愛上時就想說了。

　　這遲來的道歉，讓韓語在剎那間鼻酸。“你現在說，不嫌太遲了嗎？”

　　“只要有心，永遠不嫌遲。”對，他就是狡猾，吃定她心軟，只要能讓她回頭，他什麽招式都使得出來。“還有，韓語，我愛你，很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

　　如果前一句話只是讓她紅了眼眶，那麽這句話，絕對達到催淚的效果。韓語強忍已久的淚，又潸潸落下。

　　“真的愛我的話，為什麽要那樣對待我？為什麽要遊走在我和車晶晶之間？”這是她最不懂的事。即使全信誓旦旦的保證，但身為妻子的人，卻被第三者大聲指責她占了不該占的位置，這是多麽大的屈辱。

　　可悲的是，在那當下，因為無法確定向擎真正的心情，她竟不能反駁，只能悶著頭挨打。

　　被莫名其妙卷入搞垮向成家具的計劃，又被人不明所以的當成箭靶，她才是真的無辜，可是她卻必須承受這些傷害，又沒有人可以依靠傾訴，這種一切操之在別人的無奈境遇，她從小到大真的受夠了！

　　“韓語，關於晶晶的事，我會和她說清楚。”他確實太天真，也太忽視韓語的感受及權益了。他早該想到依車晶晶的心機，把她擺在身邊遲早出問題，但他卻圖她工作能力強，又礙於自身對她的愧疚而選擇這麽做，這才讓所有的壓力與責難，全落到韓語身上。

　　情人眼裏容不下一粒沙，要是韓語和前男友藕斷絲連，每天走得極近，他一定也會吃味不已、無法信任，難怪無論他怎麽保證，她都無法放下心，更遑論車晶晶是真的別有企圖。

　　“至於向成家具的事……”這件事，他雖然心存愧疚，但事情若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那麽做。“因為我不知道會愛上你，我很天真的以為可以瞞過你一輩子，這樣你仍然是幸福的。我從來沒有存心想傷害你，甚至在我的計劃裏，都是以保護你為前提的。”

　　“車晶晶說，為了達成目標，你可以犧牲任何人。”韓語咽下喉頭的苦澀，試圖把話說個明白。“我沒有辦法相信你，你讓我覺得自己是你計劃中的犧牲品，隨時隨地可以放棄。”

　　面對這番話，向擎也無言了。除了用行動證明他的真心，光口頭上說是說服不了她的。

　　“至少，先留在我身邊好嗎？”他幾乎是懇求地望著她，“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只要給我時間。”

　　她從小到大失去的溫暖，他能給她；她所需要的愛與安全感，他也會努力做到。

　　對上他的眼神，韓語幾乎要軟化了，不過在最後一刻，還是硬下了心。

　　“我可以給你時間，但無法留在你身邊。”

　　她也需要一點空間來冷靜一下，仔細思考和他的未來要怎麽走。於是她不再多說，轉身離開病房。

　　看見她決絕的背影，向擎很無力，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

　　他，畢竟還是沒能挽回她。

　第九章

　　“向擎！”

　　車禍隔天，向擎就回家休養了，這時，他房外走廊傳來高跟鞋咯嗒咯嗒的聲音，沒多久後，車晶晶的聲音響起。

　　“你怎麽出車禍了？”看著他吊起來的右手和臉上的一些擦傷，她擔憂的伸出手想撫摸他。“你應該打電話告訴我的呀！我們的關系可不比尋常，還要公司的人告訴我老板沒來上班的原因我才知道，這樣太見外了吧！”

　　向擎靜靜的看著她，仔細咀嚼她的話後才發現，她確實無視他有婦之夫的身份，仍當他是伴侶一般的說話。如果她在韓語面前也是這種態度，難怪連韓語脾氣那麽好的人都會忍無可忍，忌憚她的存在。

　　“晶晶，不要。”他偏頭閃過她的碰觸。

　　“你怎麽了？”她攢起畫的精致的細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

　　“你用眼睛看就好了。”坐起身，他準備與她好好地談一談。“我想，我們以後還是盡量不要有肢體上的接觸比較好。”

　　“向擎？”車晶晶思緒一轉，忽然明白他的意思，沒好氣的在床沿坐下。“我知道了，是韓語鬧脾氣了？她告了什麽狀嗎？唉，有空你勸她一下，別這麽小家子氣，我們的感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互動頻繁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

　　“不是這樣的，韓語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向擎在心裏直搖頭，他不懂為什麽過去聰慧有主見的車晶晶，怎麽悄悄轉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一個城府深沈、充滿算計的女人。

　　“不是嗎？”撇撇嘴，她似乎很不屑。“難道她不是因為我們走太近，感受到威脅？拜托！向家與韓家的聯姻，若不是為了你的計劃，你根本不願意，如果她不高興，大不了離婚嘛！你幹嘛要理會她的感覺......”

　　“晶晶，你又錯了。”向擎直視她，很認真地道：“或許一開始這椿婚姻是有企圖，但是現在，我是真的愛上韓語，希望維系這個婚姻。”

　　“你說什麽？”她陡然拔高聲音站起身，“你愛韓語？！你和我交往那麽多年沒說過一句愛，現在你告訴我你愛韓語？！向擎，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知道。”他嘆息她的執迷不悟。“晶晶，我們那一段已經過去，你也說過我們只當單純的好朋友就好，我自認一直把持得很好，也沒有給過你任何復合的暗示，為什麽你做不到呢？”

　　“好朋友？我國外學業結束後，立刻就回來找你，放下身段對你噓寒問暖，工作上也幫了你那麽多，你會不曉得我的心意？”

　　“我確實不曉得，因為我以為像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我們再也不可能。而且工作上，我自認在薪資上給了你很優渥的報酬，你有困難我也盡量幫忙，嚴格說起來，我並沒有虧待你。”他甚至為此害韓語哭了，真正受到虧待的，是她。

　　“沒有虧待我？你現在口口聲聲站在韓語那邊，這樣公平嗎？”車晶晶不敢相信，她花了那麽多心思，下了那麽多工夫，現在他才告訴她，兩個人沒希望？

　　“現在韓語才是我的妻子，你用我們的過去刺激她，對她出言不遜，甚至拿向成家具的事威脅她，這樣又公平嗎？”以前他不曉得她私底下搞的鬼，所以不自覺中傷害了韓語，現在他知道了，就要快刀斬亂麻，否則不僅他自己受不了，也無法向韓語交代。

　　車晶晶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她原就沒立場，現在被向擎點明了事實，也表示他清楚她所做的一切，一種受辱的心情瞬間湧上。

　　“那你要怎麽辦？”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如果他念舊情的話，就會對她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繼續待在他身邊。

　　“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馬來西亞，你想不想回去？”他決定與她劃開分明而遙遠的距離，只有把自己身邊的狀況處理好，他才有資格追回韓語。“我的公司準備在南亞設立一個營運站，馬來西亞也是我考慮中的地方，如果你願意回去，可以讓你在那裏擔任一個管理職位。”

　　“如果我不願意呢？”她屏息問。

　　“那麽很抱歉，我也沒辦法再讓你待在公司裏。”現在保護韓語是他的第一要務，別人的心情他管不到了。

　　車晶晶捏緊了拳頭，陷入天人交戰。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考慮看看。不過向擎，我希望你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叮——咚——

　　“韓語小姐包裹。”

　　淩家，門鈴聲再度響起，快遞員的聲音從對講機裏頭傳來，韓沁好氣又好笑的望著坐在沙發上，一副期待又怕受傷害表情的妹妹。

　　“餵！向太太，這回你自己去應付吧？一天好幾盒禮物，再加上鮮花，真不知道車禍受傷的是誰，向擎以為他在探病啊？”挺著渾圓的肚子，她無奈的看著桌面上的一堆禮品。

　　也算向擎有心吧，在韓語離開他的這段日子裏，他卯足了勁追求她，好像想把過去兩人錯失的那段美好時光迅速補回來般，禮物直送、電話猛打，要是拒收或是掛他電話，他就會幹脆的直接出現，說什麽只想看一眼韓語就好，殷勤得讓韓沁嘆為觀止。

　　之前她自己的老公也有比向擎還混賬的時候，都沒這樣追求過她呢！

　　韓語被姐姐說的有些尷尬，連忙起身開門，這一次，她從快遞員手中接過的是一個牛皮紙袋，令她納悶的摸不著頭腦。

　　向擎送的東西都有所意涵，而且時間總是算得準準的，在她剛收到禮物時便現身在她面前詢問她喜不喜歡，她總是既感動又無措。

　　第一次，他請花店送來一束花，之後便趕來告訴她，這是要彌補第一次約會時，他粗心大意由別人安排花束的事，這次是他吊著打上石膏的手，親自到花店挑選的花，希望她會喜歡。

　　她確實很喜歡，一看到花就紅了眼眶，只是忍著不哭，但一旁的韓沁直接賞了向擎一記閉門羹，更在門後笑她這麽容易感動，結果過了好幾天，連韓沁都不得不佩服向擎的耐心與毅力。

　　因為第二次，是旅行社的員工送來了一份旅遊企劃書，詳細的跟韓語解說有幾種旅遊路線可選擇，等旅行社人員走了，向擎馬上出現，解釋這是補償她的蜜月旅行，她可以選擇任何想去的地方，就算北極他也奉陪。

　　這次韓語聽姐姐的話，沒有這麽快被他迷惑，雖然事後抱著那堆旅遊資料又哭又笑，被姐姐笑是傻瓜。

　　第三次，珠寶店的經理親自送上一枚五克拉的鉆戒，連戒圍都剛剛好，不知道向擎什麽時候量的。這回不用他解釋，韓語一看就知道那代表著什麽。

　　他是想重新再跟她求一次婚吧？

　　結果，等到向擎在她眼前出現，她直接就在他面前哭了出來，嚇了向擎一大跳，看她沒帶上戒指，他很是失望。韓語沒有和他多解釋什麽，因為她哭得說不出話來，直到他落寞的走遠，她才發現他不知道她不戴戒指的原因，是希望他親手為她戴上。

　　所以他還是一樣的粗枝大葉，不懂女人心裏在想什麽，甚至在她情緒還沒控制好、有話說不得時，便魯莽的離去。

　　可是她卻不再因此感到受傷，反而覺得這種直率的個性有點可愛。

　　拿著手上的牛皮紙袋回到客廳裏，韓語和姐姐納悶的對視一眼。

　　韓沁打趣地道：“向擎一次比一次有創意，這回不知道又是什麽東西了。”

　　韓語被說得有些赧然，低下頭拆包裹掩飾不自在，結果當她拿出袋裏的東西看清楚之後，整個人都呆了。

　　韓沁不明白妹妹的反應代表什麽，便接過她手上的文件，然而定睛一看下的後果，是她跟著韓語一起呆住。

　　“哇！他把自己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權轉移給你，這家夥是瘋了嗎？”韓沁真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曾經說過要把財產過戶給你，以證明他的誠意，該不會是真的吧？”

　　“這……這太貴重了……”價值好幾百億的股票耶！韓語手都在發抖了。

　　“沒關系，等一會兒他過來，再問清楚他究竟想幹什麽，居然連這招都使出來了。”韓沁才說著，電鈴就響了起來。“來了吧！這次我來開門。”

　　因為韓語早震驚的無法反應，大腹便便的韓沁便挺著個大肚子，慢慢走去開門，然而這次門外的人不是她們姐妹所以為的男人，而是向母。

　　“媽？”韓語看見她嚇了一大跳，“你怎麽來了？！”

　　“我來替我那個笨兒子說情的。”向母朝韓沁點個頭示意，便自在的走進淩家，還是那麽貴氣十足。“向擎的手要三個月才好，你記得嗎？”

　　“嗯。”韓語點點頭。

　　“因為傷的是右手，所以他生活很不方便，他應該也來找過你幾次，你看到他的樣子了吧？”

　　她再次頷首，回想起這幾天每次見到他，他都是吊著一只手，頭發可能因為用左手梳頭不習慣，總是亂七八糟，而領帶十有八九都是歪的。

　　向母搖搖頭，“向擎那固執的性子，不太願意讓人幫忙。我這陣子要和朋友出國看看，馮嫂也有事要回鄉下老家，留他一個半殘在家，我實在不放心。韓語，你願意回家照顧他嗎？”

　　聽到這番話的韓沁挑了挑眉。先是股票讓渡，現在連婆婆都出現了，她馬上領悟過來這是向擎的計謀，看來這出妹妹是逃不掉了。

　　不過那又如何？這陣子向擎展現的真心，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深深感受到了，韓語或許真該再給他一個機會，畢竟兩個相愛的人能成為終身伴侶，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尤其他們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只是誤會使然。

　　韓語卻在內心掙紮不已，她雖然感動向擎的禮物與用心，但要她單獨和他相處，她怕自己會很快的再次陷落，無法理性思考，畢竟她還愛著他。

　　瞧她似乎被說動了，向母又道：“韓語，他或許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你這陣子對他的冷淡也夠他受了，給他一個機會吧！若是你們兩個朝夕相處幾天，你發現還是沒辦法接受他的話，那我也不強求了，只遺憾那個笨兒子留不住你這個好媳婦。”

　　韓語求助的目光望向姐姐，但韓沁對向擎已不再那麽反感，加上向母在場，便淡淡的替他說了句話。“要不要回去你自己決定，不過你也躲得夠久了，遲早要面對現實的不是嗎？”

　　是啊！韓語在心裏承認，既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再這麽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硬著頭皮面對。

　　何況，手中這份文件，著實給了她不小的壓力，她也得和他談談。

　　下定決心，她擡起頭，對著婆婆及姐姐道：“好的，我回去。”

　　這是韓語回家的第一個早晨。

　　也是第一次，偌大的向家只有小夫妻兩人，雖然向擎和韓語仍是分床睡，但能和她共處一室，他已經很滿足了。

　　當向擎由睡夢中醒來後，朦朧的目光瞄到韓語床上沒人，他當下嚇得清醒，從床上一躍而起。

　　“韓語！你還在嗎？”他沖出房間，邊走邊叫，“韓語？韓語！”

　　餐廳裏擺著還冒著熱氣的早餐，但屋裏卻空無一人，他更加不安，覺得自己由希望的天堂瞬間落到絕望的地獄。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韓語突然開門進來，手裏還拿著今天的報紙，見到他發白的臉色，她也楞了一下。

　　“你怎麽了？”她走到他身邊上下打量。“傷口痛嗎？還是……”

　　松了一口氣的向擎，要費好大的勁才能控制自己不要緊緊抱住她。她還沒完全原諒他，也還沒接受他，若是不小心把她嚇跑，才真是得不償失。

　　可緊繃的情緒無法一下子回到原點，讓他想擠出一個笑，表情卻很難看。“我……我以為你又走了。”

　　“我只是去拿報紙。”因為他的激動，也讓她的心情受了震蕩。“我答應了媽照顧你，就不會隨便離開，至少會等到她回來。”

　　“是……是這樣嗎？”所以，她還是隨時會走，他的努力仍然留不住她嗎？

　　向擎只感到心裏異常的難受，但他只能忍，繼續用無比的耐心與愛情試圖感動她。否則他還能如何呢？做錯事的人，畢竟是他呀！

　　一見到他的表情，韓語就知道他想偏了，她不是存心讓他難過，只是心裏的矛盾與不甘心一下子還不能去除而已。

　　再多想也無益，還是兩個人慢慢磨合相處，解決彼此的心結比較重要。韓語朝他綻開一個笑容，像是安撫他似的。“你還沒梳洗吧？要不要吃早餐？”

　　這只是家常的關懷，卻有效地將向擎由自憐的深淵中拉起。她溫柔的撫慰終於讓他能夠真心的微笑。“韓語，等一下幫我梳頭發好嗎？”

　　她猶豫了一下，心想幫他一次也無妨，何況她本來就是來照顧他的。

　　“好吧。”

　　這個答案令他心花怒放，他實在太容易受她影響了，可對他而言，這是一個測試，如果她接受了，他就能一步步接近、拉近彼此親密的程度，對於現在這種表面客氣內心疏遠的情況，他真的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因為如此，這一整天他的試探無所不在，甚至頻繁到讓韓語差點認為，沒有她的話他大概會陣亡在這棟房子裏。

　　“韓語，我手不方便……”用餐時間，別人是拿筷子，向擎卻是拿湯勺，但因為不習慣用左手吃飯，每每菜撈起來就會掉回盤子裏。

　　“我餵你吧！”韓語無奈地擔起餵食的工作，又正中向擎的下懷。

　　吃完飯後，向擎想沖個澡，然後又是一臉無辜的望著自己打上石膏不能碰水的手，韓語本想裝傻，因為這實在太令人害羞了，然而當她看到他認命的自己脫起衣服，卻忙得一身汗後，又心軟了。

　　向擎暗喜地讓她幫忙脫去上衣，卻在自己脫褲子時聽到她尖叫的聲音。雖然兩人是夫妻，畢竟還沒有夫妻之實，他也逼她太過，便留著一條內褲，讓她先幫忙清洗完上身，剩下的他再自己解決。

　　不過，他一定要想個辦法解決這種情形。

　　於是到了夜晚就寢時間，原本一人一床的情況，卻在向擎拿起枕頭走向韓語時，有了改變。

　　“你要做什麽？”她馬上往旁邊縮，縮到床的另一端。

　　向擎在心裏苦笑，但表面仍鎮定的道：“我晚上睡覺時，有時候手會隱隱作痛，甚至睡覺時會掉下床，所以有你睡在旁邊，我會比較安心。”

　　掉下床？和他同房這麽久，她怎麽從沒看到他從地上起來？韓語不依地道：“你還是可以睡自己的床，只要叫一聲，我就聽得到。”

　　聽她這麽說，向擎也不想再裝了，他直說道：“韓語，其實我想和你同床，可以嗎？我們是夫妻，不是陌生人，總不能永遠保持距離……”

　　“我還沒有辦法克服……”尤其在她心裏對他還有疑慮，再加上害羞的成分，“不然，你手痛你睡床吧，我睡沙發。”

　　說完，她不給他發言的機會，抱著自己的棉被枕頭就往大嘴巴沙發去。等韓語吃力的把東西放在沙發上，赫然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為什麽……”她不解的拉著大嘴巴口中的泡泡糖，“為什麽這個拿不起來了？”

　　“我把它固定死了，以後它就只是一張沙發。”

　　“你做這種修改有什麽用意嗎？”她有些舍不得的望著它。

　　以往這張大嘴巴沙發，拿起泡泡糖她就可以把自己塞進去，感受那種被人擁抱的錯覺，也是她埋葬悲傷的地方，少了它，她以後難過的時候，不就無處可去了嗎？

　　向擎深深的望著她，語重心長地道：“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再躲在裏面哭泣。”

　　迎上她驚訝的眼神，他進一步澄清。“我希望你以後，只會有感動的淚水，要哭多大聲都隨你，最好是撲進我懷裏哭。這張沙發既然放在我們的新房，發生在它身上的，就不應該是難過的故事，而是快樂。”

　　“向擎……”韓語感動得快哭了。

　　“而且，”像是賣關子般，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語出驚人的道：“我可不想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婆從沙發裏拔出來。”

　　韓語先是被他逗得笑出來，又忍不住動容的鼻酸。他好討厭、好過分，根本抓住了她心軟又易感的弱點，只是一個小動作，卻讓她又哭又笑的不能自己。

　　“那我以後，如果又遇到不喜歡、不甘願的事怎麽辦？”她故意問。

　　“那就隨便你怎麽處置我吧。”他佯作無奈的攤了攤完好的左手。

　　“好，你說的喔。”難得占上風一次，她好整以暇的指著沙發床。“今天晚上，我要睡在這裏！”

　　平淡卻溫馨的日子，就這麽快的過去了，向擎和韓語的感情漸入佳境，他也不再強逼她，只想以耐心及毅力拉近彼此的距離。

　　兩人的生活很平常，吃完晚飯，韓語切一盤水果，他們就窩在客廳看電視，不管是鬥嘴說笑，都別有一番趣聞。

　　然而這天，只有兩人的小天地裏，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電鈴響起後，韓語先去開門，向擎隨後跟上，但門一開，她都還沒說話，向擎已先一步擋住她前頭。

　　“你來做什麽？”他的語氣雖然聽不出有什麽不滿，卻也充分表達他對韓語的保護欲。

　　來人是消失數日的車晶晶，她看他這麽提防，沒好氣地啐道：“不用緊張成這樣吧！難道我會在你面前把韓語吃了嗎？”

　　這樣的揶揄令韓語小臉微熱，她輕拉了下身前人腰間的衣服，再好聲好氣地問向車晶晶，“你有什麽事嗎？進來坐吧。”

　　“這還差不多。”無視向擎不太願意的表情，車晶晶徑自進屋，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當她坐定後，看著向擎與韓語的互動，心生感慨。

　　向擎牽著妻子的手回到客廳，兩人刻意坐在她對面，像是怕她撲過來似的，落了座，他還替韓語整整裙擺，順了下頭發，才又牽上她的手。

　　有必要這麽甜蜜嗎？車晶晶覺得相當刺眼，但這次她不是來嗆聲的，而且經過這陣子的考慮，她的思想也改變許多，或許今天的到來，觀察的成分也不小。

　　“向擎，你上次的提議，我考慮了很久……”她挑釁似的先瞄了一眼韓語，“我想，我還是很愛你，所以我決定和韓語競爭。我的工作能力好，對你事業有幫助，長相也不輸她，再加上我們過去幾年的情誼，這一次，我一定會卯足了勁爭取你的回頭，我相信我有勝算，只要韓語和你離婚，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等一下！”向擎擔心地瞄了眼身邊人，發現她臉色微變，連忙把人摟得更緊，再正經八百的向車晶晶道：“晶晶，我不是針對你，但我愛韓語，不會考慮別的女人。何況，依你的個性，不會希望和我在一起的。”

　　“為什麽？”她皺眉。

　　“因為，我把公司的股份都過戶給了韓語，所以現在我也只能算是個普通勞工，若韓語和我離婚，我便會落得什麽都沒有。”他老實的解釋。

　　“你把股份過戶給韓語？”像是不敢相信，車晶晶激動到站起身，又跳針似的重復一次。“你把你的股份全部過戶給她？！”

　　“是的。”他暫時安撫住有話要說的妻子，想讓車晶晶知難而退。

　　像是受到極大打擊的坐回沙發上，車晶晶真的服了，語氣也緩和了些，不如剛剛那麽嗆。“看來，你這次真的栽在韓語手上了。”

　　“不是栽在她手上，而是認定了她。”感受到懷中人微微一顫，他輕拍了下她的手。

　　車晶晶再度仔細地看了看兩人，最後只能搖頭苦笑。“我輸了。我給了自己最後的機會，仍是一敗塗地。其實，我今天是要來告訴你，我答應上回你的提議。”

　　“你願意回馬來西亞？”向擎挑起眉，他以為固執如她，不會那麽容易想開。

　　“看你們這麽恩愛，我一點勝算都沒有，何必再浪費時間？！”她知道自己很現實，或許也是對他的愛不夠，但她又有幾年的青春能和他們搏這一點點情感的希望呢？“回馬來西亞的分公司工作，離我家近，又是個管理職，的確是對我最好的安排。”

　　說罷，她轉向韓語，“我想，向擎是真的愛你，我以前和他交往時，他對我從來沒像現在那麽體貼過，可見他這回真的用上了心。無論他曾對你做過什麽錯事，那畢竟都過去了，而且也不是無可挽救。還有，我承認當時告訴你的所有事，嫉妒及破壞的成分居多，現在我願意自動退出，接下來你們的感情要怎麽走，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聽她這麽一說，似是解開了韓語心防中最後一道鎖，終於在掙紮數日後，有勇氣主動回握向擎的手，決定好好把握這段感情。

　　“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所以你也要找到自己的幸福！”像車晶晶那麽高傲的人，能放下身段至此，她十分意外，所以也相當真心的祝福她。

　　“我會的。”車晶晶似笑非笑地白了向擎一眼，語帶自嘲。“雖然這世界上沒幾個男人會願意把大半財產全過戶給老婆，但我想我應該還能找到一個不錯的男人，能有向擎一半的慷慨。”

　　第十章

　　車晶晶走後，已經接近兩人的就寢時間，回到房內，他們卻都不想睡，有好多的話要和彼此說。

　　如今，兩人互相凝視的眼中已沒有了遲疑，有的只是滿滿的愛意。

　　“韓語，晶晶她一開始所說的……是個玩笑，妳不會當真吧？“雖然她看來不在意，他還是得先消毒一下，免得莫名其妙又被陰。

　　“哪個部分是玩笑？你很愛我那一部分？還是你其實不體貼的部分？”她看出他的緊張，故意揶揄。

　　聽到這種回答，就知道她真的釋懷了，向擎終於放松的露出笑容。“妳別嚇死我。”兩人之間的關系雨過天晴，他忍不住感嘆。

　　“韓語，我是個粗心的男人，很多時候沒有辦法立即察覺女人纖細的心理，所以以後妳若覺得心理不舒服，或我那裏又惹妳不高興，請妳要馬上告訴我。”

　　“你不需要這樣小心翼翼，我的心理雖然敏感，卻不脆弱，而且我也能體諒你的不是嗎？”她淡淡的笑著。不是安撫他，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懷。“其實車晶晶也提醒了我不少事，我還得感激她呢。”

　　“提醒妳？”他一頭霧水，完全想不起來有這回事。

　　“她提醒了我你的用心。其實，只要你有心，把我放在你心裏最重要的位置，那麽你做出來的舉動、說的話，自然是充滿呵護與關懷的，只是我過去太重視自己的情緒，沒註意到這點。”韓語定定的望著他，“所以我差點忽略了，其實你是很體貼的。”

　　向擎得意的笑開。“所以我也很有可取之處的嘛！老婆，下回妳生我的氣之前，麻煩先回憶一下今天這番話，我可是也有體貼的一面。”

　　才剛說他好，屁股就翹起來了？韓語真是啼笑皆非。不過她還有另一件事，需要和他好好討論。

　　“你的體貼，我充分的感受到了，尤其是這個。”她由抽屜裏拿出了一份文件，若不是他今天和車晶晶提起，她差點忘記。“你為什麽要把股份讓渡給我？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是我對你的疼愛，並不是想要和你交換的條件。”他馬上制止住她接下來的話，“而且這並不貴重，妳要知道，依妳老公我的能力，我自信能造出比這更多的財富與資產，所以如果你認同我的能力，請你一定要收下。”

　　這已經超乎送禮的價值，而是男人的意氣了。從小和驕傲過人的父兄打交道，韓語深諳男人的自信不容許任何質疑，因此她默默收起了文件，不再提這件事。

　　“我相信你有能力。”她很真誠的說，卻有些感慨。“可是我沒辦法像車晶晶一樣，在事業上幫助你，只能在家裏當一只米蟲。”

　　“千萬不要小看自己，韓語。”他若有所思的道：“你有一種驚人的魅力，或許妳自己也不知道。”

　　她釋懷的笑了。

　　向擎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時間也晚了，便道：“妳累了吧？我們該睡了。”

　　說完，他自動自發走向大嘴巴沙發床。上回韓語雖然說要睡這裏，但他怎麽可能自己睡舒服的大床，讓她睡沙發？所以打那天後，夫妻倆又回歸原本的睡眠位置。

　　然而此際，韓語卻石破天驚的冒出一句話，讓他呆了好久。

　　“向擎，你來睡床上吧。”她有些嬌羞地道。

　　“我——”他不太能進入狀況的指指自己，再指指大床，“睡那裏？”又呆頭呆腦得問，“那你要睡哪？”

　　“我當然也是……”她跺了跺腳，臉爆紅，“要睡床上嘛！”

　　再不懂的話，向擎就是呆子了，何況她那小女兒似的嬌態，惹得他心癢癢的，二話不說，他立刻搬起枕頭來到大床邊，用左手將她抱到床上。

　　才到床上，他的吻便印了過來，讓韓語無法招架。夫妻間的恩愛，他已經等了好久了，而韓語也不可能拒絕他，更讓向擎無法忌憚，大手緩慢而挑逗的在她身上遊移，熾熱的吻也落在所有讓她嬌喘不已的地方，想是最折磨人的調情。

　　韓語覺得自己快融化了，他所觸碰過的地方都像一把烈火，燃燒掉她的理智，只能隨他浮浮沈沈，當他更進一步的褪去她和他身上的衣服時，赤裸裸的肌膚相熨，再加上他的溫柔撫觸，更令她有種被保護的安全感。

　　激情一觸即發，向擎用盡最大耐心讓初經人事的她也感到歡愉。身下人迷亂而沈醉的嬌容，徹底滿足了他男性的驕傲，也更加投入的和她一起沈淪在愛情的儀式之中。

　　今晚，是屬於相愛的人的夜晚，屋內纏綿的氣息，在兩人的心裏，都印下了不可抹滅的痕跡。

　　隔日，向擎從深沈的睡眠中醒來，大手下意識往身旁一攪，韓語嚶嚀一聲滾入他懷裏，令他感到無比滿足。

　　能擁著心愛的人起床，感覺實在太好了！他勉力睜開眼看了看妻子，甜蜜的早安吻落在她細致的頰上，初生的胡須調皮的在她嬌嫩的肌膚上印上點點粉紅印記，讓她又刺又癢。

　　“不要啦！”她仍閉著眼，只能無力的吃吃笑著，昨夜他的激情，真是耗去她太多精力了。

　　“我偏要，妳讓我等了那麽久，現在要補償我！”他使壞的搔她的癢，看她雪白的嬌軀在他懷裏扭動，甜美的小臉笑得通紅，他的壞心眼便更多。

　　韓語笑道渾身發軟，只得奉上求饒的吻，兩人在床上嬉鬧了好一陣子，她才被丈夫抱到浴室裏，來一段春光無限的晨浴。

　　待他們盥洗完畢，出了浴室，已經是接近中午的時間，兩人肚子都餓的咕咕叫，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走吧。”向擎牽起她的手，一起走出房間，來到客廳時，卻都被客廳裏的人嚇了一跳。

　　“媽？”向擎先回過神，“妳回來了？”

　　向母似笑非笑的盯著兩人親熱的神態，“是啊，已經在這裏坐了一早上了，想不到你們兩個睡的還真晚啊！”

　　此話一出，韓語立刻紅了臉，不太好意思的往丈夫的身後躲，而身為男人的向擎被母親這麽調侃，也只能擋在害羞的老婆身前，顧左右而言他。

　　“媽，我記得妳下星期才回來吧？”

　　“班機改了時間，你忘了嗎？幸好我提前通知了老吳，早知道你不可靠。”向母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虧這趟美西之旅還是你安排的，既然有了變動你都不關心。”

　　“向擎安排的？”韓語聽到關鍵字，顧不得羞澀，從向擎身後冒出來，，納悶的問婆婆，“媽，可是你當初不是說要和朋友出國……”

　　“這個你就要問向擎了，有人贊助出國旅遊又不說明，我這個老太婆又怎麽好意思拆穿？”為了等他們起床，她可是餓了好久，不好好整這個自大的兒子怎麽行？

　　韓語立刻狐疑看向丈夫，見他馬上回避她的眼神，她又繞到他身前與他眼光接觸，可是他馬上又移開了，剛毅的臉龐也微微露出暗赭。

　　她這才懂了，原來他為了與她獨處一室培養感情，花了頗大的代價。不過事實證明他的招式有效，兩人感情也突飛猛進，如果他沒有來這一招，他們不知道還要僵持多久。

　　她沒好氣的踮起腳尖，靠近他耳邊低聲道“傻瓜，我不會生氣的！你這麽用心，我感動都來不及了。”

　　“真的？”他隨即轉回來，方才的尷尬煙消雲散。

　　“真的。”她真心誠意的笑開，“你這麽聰明，不僅讓我們兩個和好，也促進你和媽之間的感情，有什麽值得責備的？”

　　是啊，從小到大，向擎出錢讓母親出國旅遊的機會，大概也就這麽一次，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回和母親距離這麽近的一天，他著實感謝上天安排他和韓語相遇，讓他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天倫之樂。

　　客廳裏的三人皆露出會意的笑容，一種親人間的親密與溫馨充斥在彼此心中，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去煮午餐把。”韓語抱歉的一笑，“媽一定餓壞了！”

　　“韓語！”向母突然叫住她，表情有些不自在。“那個……以後煮菜的工作，就交給馮嫂吧！以前我……唉，命令妳做那些雜事，是我不好，妳也知道我那時有點偏激……總之，妳不用在忙了……”

　　聽婆婆一番話說的顛三倒四，韓語連忙開口道：“媽，你不喜歡吃我煮的東西嗎？”

　　“當然喜歡 ！”向母不假思索的回答，“是馮嫂不在我才說，妳煮的東西比她煮的好吃多了，兼顧健康和美味，有時候馮嫂的菜實在太油膩又重復性太高，吃的我膩透了……”

　　向擎也幫腔道：“是啊！韓語，你的手藝確實不是蓋得，我每回都吃光每一粒飯才甘願。”

　　這就對了，韓語甜甜一笑，“媽，向擎，煮給大家吃是我願意的，而且我也喜歡烹飪，這讓我覺得在這個家裏不會那麽沒用，而且看你們把我煮的東西吃光光，很有成就感呢！”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吃慣她手藝的兩人當然不再多說。然而，向母還抓到她話裏一點玄機。“韓語，你覺得妳在家裏很沒用嗎？”

　　“是啊！”她不太好意思的點點頭。“工作上我幫不了向擎的忙，只會在家裏吃閑飯，總要幫忙做點事嘛！”語畢,她便忙著到廚房張羅午餐。

　　客廳裏，向家母子面面相覷，向母突然若有所思道：“關於韓語剛剛說的，你有什麽想法?”

　　向擎神秘一下，“我會搞定這件事的，只是屆時，可能要請媽配合一下。”

　　“韓語！快快快！”

　　某日，向母接了一通電話之後，急急忙忙的催促媳婦，“快去換件衣服，今天晚上向擎要帶我們參加一個重要宴會，再兩個小時他就要回來接我們了。”

　　韓語很意外，“什麽？這麽趕？”

　　“是啊！可惡，有宴會也不早講，害我連做頭發的時間也沒有，還有宴會要穿的衣服怎麽辦？也要找人化妝啊！唉……”向母叨叨絮絮的埋怨兒子，她這陣子在家裏養尊處優，以前那些貴婦的行頭，早就不知道被埋到那個箱子底下了。

　　見婆婆比她這個第一次參加宴會的人還緊張，韓語不覺莞爾。“媽，別擔心，衣服我那裏有很多，妳身材保養的這麽好，我的衣服妳只要稍作修改久好，至於頭發和化妝，我會幫你弄好。”

　　“妳會？”向母還是有點擔心，但想到媳婦過去幾次出言指點她的衣著打扮都達到很好的效果，且她平時的穿著也是品味高雅，所以心一橫，便道“好吧，就靠你了！”

　　由於時間緊迫，婆媳兩人討論著宴會的性質規模，以及要找什麽穿著才適合後，韓語以她獨特的審美觀對向母提出很多看法，終於在兩個小時內，兩人裝扮完畢。

　　等向擎一回來，看到美麗的妻子又是一楞，他早知她外貌出眾，但每次看到她盛裝的樣子，還是會不由的屏息贊嘆。

　　“好看嗎？”韓語不太自在，她難得穿的這麽慎重，而且這次是從頭到腳都自己來，不知道合不合格。“還有媽也是我幫忙造型的，你覺得怎麽樣？”

　　“太美了！”他舉起大拇指，一次恭維了兩位女性，“對了，妳們等我一下。”他像想起了什麽，急忙沖上樓。

　　半響，向擎下樓來，韓語看到他換上了她在剛結婚時替他織的白色毛衣，整個人顯的風度翩翩，就像個白馬王子，她感動得眼睛都紅了。

　　“我一直想找機會穿，我沒有忘了它。”他解釋，“這是個好機會，讓大家看看我有多麽行都，老婆的手藝有多麽好！”

　　怕淚弄壞了妝，韓語硬是忍住哭泣的沖動，連她自己都快忘了這件衣服呢！

　　於是，向家三人都喘著韓語做的衣服，來到宴會會場。

　　會場位於一個私人招待所，偌大的英式庭院裏燈火通明，衣著名貴的紳士仕女們笑語穿梭，好不熱鬧，讓韓語看的有些緊張。

　　“別怕，有我。”向擎紳士的朝她伸出手，韓語的小手隨之搭上。

　　很奇怪的，有了他手心傳來的溫度，她感到安心很多多，在他的引領下進入會場，而向擎另一手挽著的向母，因為早習慣了這樣的場合，樂得優遊自在。

　　韓語靜靜的看著向家母子與旁人的交際互，突然發生這個看來繽紛華麗的世界，其實也沒有什麽，大家滿口生意經，玩笑照開，女性們聊的話題，一樣是衣服，八封，光鮮亮麗的只是外表。

　　相通了這一點，她整個人鎮定了下來，甚至連向擎告罪必須稍微離開，她也無紡，

　　“你去忙吧，我會照顧好自己。”既然在工作上幫不了他，她會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待他離開後，她找到個無人的角落，一邊啜著雞尾酒，一邊觀察群眾，此時，某位名媛突然走向她，帶著笑容，眉眼中卻有著類似著晶晶的自信與傲氣。

　　“hi，你是向太太吧？”她是由外表俊朗的向擎帶來的，今天一身白的向擎看起來帥極了，名媛自然有著一種比較的心態，“你這件衣服看起來不錯，是什麽牌子的？”

　　只要是沒無關的小品牌，她就贏了。名媛心想，本能的調整了一下身上的高級小禮服一下。

　　韓語不以為然，得體的回道：“這是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名媛梧起嘴笑，連忙把附近的貴婦淑女們都喚了過來，“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最近家具界黑馬向擎的夫人，她說身上的衣服是自己做的呢！”

　　另一位貴婦也笑了一下，“你還需要自己做衣服啊？向擎有這麽窮嗎？讓那些精品店送目錄來，不是比較快嗎？”

　　幾乎是被圍攻的韓語仍是不疾不急的回道：“這只是我的興趣，和窮不窮沒有關系，我對我做的衣服很有自信，才會穿出來的。”

　　說到這裏，她眼尖的瞄到某位貴婦身上的衣服相當眼熟，便思考了下，突然問道：“這位女士，請問你身上的衣服，是幾個月前在義賣會上標得的嗎？”

　　“你怎麽知道？”那位貴婦一聽到她提起，連忙停起胸，得意的道：“這件衣服可是當日最高價，搶手的很呢！提供義賣品的向成家具董事長……啊，不就是你婆婆嗎？連她自己都瞄了下這件衣服好久。”

　　韓語緩緩道：“是啊，媽有向我提過，因為這件衣服就是我親手做的。”

　　“你親手做的？”眾人發出驚呼，貴婦又急忙問：“向董事長……我是說，妳婆婆說，你的編織品還在國際上得過大獎，是真的嗎？”

　　“是的，那是我十七歲那年的作品。”

　　“哇……”眾人因此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皆有眼不識泰山的尷尬，尤其是一開口語帶貶意的那位名媛，受了好幾枚白眼。

　　“難怪她身上的衣服好有設計感啊！”那位穿著韓語手制衣服的貴婦連忙贊美，仿佛自己也跟著沾光。

　　“真好，完全不用擔心跟被人撞衫呢！”有好幾個都穿著粉紅色系短禮服的名媛們，又羨慕又扼腕。

　　不久前遠遠看到自家媳婦被如狼似虎的一群女人圍住，向母走過來想解圍，但是站在人群外聽了一陣。連她都為韓語的鎮定與氣度感到滿意，在大家發出贊嘆時，才出聲，“大家在談我媳婦嗎？”

　　眾人因她開口而安靜下來，她插進人群裏，儀態高雅卻略帶驕傲的道：“她的品味可是一流的，妳們看我今天身上的妝和衣服，向擎身上帥氣的白色毛衣，還有她自己從頭到腳的裝扮，可都是出自於她的手。”

　　這番話又引來另一陣驚嘆，可韓語是在不太習慣這種眾星拱月的誇張場面，只能謙虛的道：“我只是習慣自己造型，畢竟不管造型師多麽厲害，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的優缺點和需求不是嗎？”

　　簡單的幾句話，便讓眾名媛貴婦折服，她們紛紛開始稱贊起韓語及向母身上的衣著打扮典雅高貴又不失品味，甚至有人當場要求韓語幫忙做衣服，引起眾女不依鼓噪，讓韓語頓時答應也不是，推拒也不是。

　　“各位。”向擎突然出現，一手攬上妻子的腰，“你們要累死我老婆嗎？每個人都要來要求，她可是吃不消的。”

　　一些名媛不依了。“哇！向擎，你會不會太疼老婆？不過是做一件衣服嘛！”

　　“妳們也不想想妳們有幾個人，她要一一答應了，哪來時間陪我？何況，疼老婆不是應該的嗎？難道妳們敢說妳們的老公或男朋友都不疼妳們？”

　　眾女被堵得啞口無言，就算是，她們也不可能承認。

　　見他們夫妻不如傳言中不合，反而恩愛的很，幾位對向擎虎視眈眈的名媛千金也打了退堂鼓，眾人識趣的漸漸散曲。

　　“謝謝你來救我。”韓語輕輕的偎上他的肩。

　　向擎順勢抱住她，兩人相擁，隨著會場的柔美音樂輕舞起來。

　　“是妳自己表現的很好，我只是推波助瀾罷了。妳知道嗎？你出色的審美觀及手藝在宴會裏引起眾人註意，很快就會傳開了，這樣同時也給我的家具公司塑造有品味的形象，我還要感激妳呢！”

　　“真的？”思緒一轉，她若有所悟，笑道：“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在說自己沒用了，你是想建立我的信心吧？”

　　他但笑不語，擁著她的滿足，勝過一切言語，至於他的用心，並不是設計她就可以達到目的，也必須她自己真的有才能、有品味，才能成功啊！

　　“妳要不要到舞臺中跳，讓更多人看看妳的風采？”向擎看到，母親在宴會裏如魚得水，以為妻子也會喜歡。“也讓他們看看我們是如此相愛，並非如他們所言的不合。”

　　韓語淡淡的搖頭，“風頭讓媽去出久好，記得幾個月前，姐夫舉辦了個人畫展表達對姐姐的愛情，那或許能感動姐姐，但是我不適合那麽張揚，那只會讓我窮緊張。”她朝他甜蜜一下，愛意盡在水眸中。“我心裏知道你愛我就夠了，不需要證明給別人看。”

　　接受到她的訊息，向擎也明白了，會意的回以笑容。“那，就讓我們低調的幸福著吧！”

　　相擁的兩人沈浸在滿滿的愛意之中，即使不用大聲宣告，旁人也能輕易的由他們的眼神交會中看出這對夫妻是對麽契合、多麽相愛，因此也都識相的不再來打擾。

　　這低調的幸福，相信還會持續狠久、狠久。

　　尾聲

　　交換新郎的韓家姊妹，都得到了幸福的歸宿，淩家的淩威企業穩定成長，而向擎的家具公司生意也蒸蒸日上。

　　至於姊妹倆的娘家韓氏企業，在與淩威企業競爭的案子失敗後，業績一落千丈，原本他們還盛氣淩人的和淩家及向家借錢周轉，然而在韓氏企業終於撐不住倒閉後，韓氏父子終於認清現實，也沒臉再向女兒要錢，窮困父子倆任命的尋求東山再起的契機。

　　再兩個月，韓沁就要臨盆了，準媽媽不緊張，準爸爸淩煜煒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會她好不容易才偷個空，和好久不見的妹妹敘敘舊。

　　兩人特地約在外頭的餐廳，這是韓沁強力要求的，她在繼續宅在家裏就要發黴了，迫切需要外頭的新鮮空氣。

　　姐妹相聚，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午餐都結束了，又延續到下午茶，韓語簡直對姐姐驚人的食欲佩服得五體投地。

　　“姐，你有這麽餓嗎？”她搖搖頭，她都飽到頭頂了。

　　“我現在一人吃兩人補嘛！”韓語不在意地又吃下一口蛋糕，奇妙的是，即使她這麽會吃，大的也只有那顆肚子，其余部位仍如懷孕前一般纖細，也因此才讓淩煜煒特別放不下心。“你別像你姐夫一樣，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弄得我也無法放松。”

　　“他關心你嘛！”韓語替姐夫說話，這個姐姐，都被姐夫寵得有些嬌了。

　　“說得也是。”韓沁吃吃的笑起來，眉眼充滿甜蜜。“我每天晚上只要有點動靜，他就會從夢中驚醒，每天還要替我按摩，怕我睡著後腳抽筋，現在頂著這顆肚子，他連腳指甲都要替我剪呢！”

　　韓語搖搖頭，啼笑皆非，“真想不到那麽灑脫、藝術家性格的淩家長子，也會有這一面。”

　　“還說我呢！你老公難道就對你不好嗎？”被調侃得不甘心，韓沁笑起妹妹，“你現在做的衣服，在社交圈可搶手了，讓你那個婆婆出了不少風頭呢！還有，你不是幫你老公的家具設計布面椅套嗎？現在你比我更像個女強人嘍！”

　　韓語一楞，啞然失笑，“我差姐姐還差得遠呢！不過向擎確實對我很好，只要我不在床上，他就睡不著，非我煮的菜不吃，我只要有需求，他幾乎是有求必應，最近，他和我婆婆的關系也改善很多，我想，姐，我們都得到自己的幸福了吧？”

　　“你還差一點。”韓沁指指自己的肚子，“我記得你很喜歡小孩，什麽時候要生一個？”

　　說到這話題，韓語臉色微紅地撫著腹部，“我想……應該很快……”

　　韓沁立刻明白了，驚喜地捂住嘴。“你有了嗎？恭喜你！”

　　“姐，別激動。”韓語緊張地安撫她，怕她肚子裏的淩家小少爺迫不及待的蹦出來。“我還沒有上醫院檢查，只是自己用驗孕棒試過，應該是有了吧？”

　　姐妹倆興奮的吱吱喳喳討論起育兒經，連夜幕漸漸低垂也沒發現。

　　兩人的丈夫幾乎是同時找到餐廳裏，看到七嘴八舌說到欲罷不能的兩個女人，忍不住相視苦笑起來。

　　“這肯定是你老婆帶壞我老婆。”向擎斬釘截鐵地說，否則乖巧的韓語怎麽可能丟下心愛的老公，聊到都忘了時間。

　　淩煜煒很想反駁，但深知老婆性子的他，也只能幹笑。“說不定是你老婆被你煩死了，才不想回家。”

　　向擎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管家公一樣嗎？老婆不過懷個孕，就神經兮兮的管東管西，我才沒像你這麽遜！”

　　“是嗎？”淩煜煒不以為然地覷著他，“等你老婆懷孕你就知道了，我就不相信你會有多冷靜。”

　　“你可以試試看。”向擎可是對自己的自制力很有自信。

　　兩個男人來到老婆這桌坐下，淩煜煒看她們還在聊忍不住啞然失笑，“老婆，你們姐妹倆到底有什麽事能聊這麽久？”

　　韓沁神秘一笑，下巴朝肚子努了努，“聊這個嘍！”

　　“聊我的寶貝兒子啊！”淩煜煒趁機發難，“剛才向擎才說，韓語如果懷孕，一定不會像我這麽緊張 ，老婆，你說，我有像個管家公一樣嗎？我只是關心你而已，對吧？”

　　韓氏姐妹忍不住偷偷笑起來，韓沁故作鎮定地道：“老公，向擎笑你啊？你放心，我想你很快就能笑回來了。”

　　什麽意思？兩個男人一頭霧水，思索一陣後，向擎才恍然大悟，難以置信的望向妻子，“你懷孕了？”

　　“好像是，只有用驗孕棒試過，還沒有上醫院檢查啦……”她邊說邊觀察了下老公的樣子，好像還真的很鎮定，完全沒有她期待中的狂喜，害她失望了一下。

　　“我們馬上去檢查。”向擎面無表情地牽起她，抓起桌上的鎖匙就要走人，“抱歉，我們失陪了。”

　　“向擎。”淩煜煒沒好氣地叫住他，“那是我的車鎖匙！”

　　表面冷靜的向擎眼角一抽，但仍是不動聲色地把鎖匙交換過來，“不好意思，拿錯了。”

　　他又拉著韓語要離開，這次開口的是韓沁。“向大少爺，那個方向是往廁所，另一邊才是大門。”

　　“是嗎？”他還是很沈著，不以為意地轉了個彎。“韓語，走吧。”

　　遠遠的，留在現場的淩氏夫妻，還能聽到向擎和韓語令人無言以對的對話。

　　“老公，你車子停在哪裏？”

　　“在橋下的停車場……不不不，好像在路邊的停車格……還是在銀行前……”

　　“應該是在餐廳停車場吧？”

　　“.......”

　　聽到這裏，他們差點沒笑出來。

　　韓沁推了推老公，“餵，我想還是我們載他們去吧！我擔心向擎現在還沒有辦法開車。”

　　“深有同感。”淩煜煒也護著妻子追了上去，心裏不斷想著：向擎果然愛面子到一個極點。

　　不緊張？算了吧！依向擎對韓語深愛的程度，沒有當場昏倒已經不錯了。

　　【全書完】